46.恚南阳拳打刁玄真
他这一句轻描淡写, 却激起四周一片轻微的抽气之声。不少神官心想:你一个连法力都没有的破烂神, 怎好意思对郎千秋堂堂一位东方武神说你跟我打必死无疑?未免也太狂妄了。说得好像他被贬是让着郎千秋不跟他一般见识似的,真是胡吹大气。但郎千秋却一点也不觉得他所言夸张,道:“我说了,生死不论!我也不需要你让我。”
谢怜不应他,对君吾道:“请帝君贬我下界。”
师青玄忽然举手道:“且慢!我还有话!”
君吾道:“风师说来。”
师青玄道:“诸位仙僚似乎都认为仙乐殿下是为报复才化名芳心, 血洗永安皇室。但他若是要报复, 又为何独独放过了身为永安太子的泰华殿下?照理说, 一个复仇者最想手刃的,不就应该是这位太子殿下吗?”
这一节也不是没人想到, 但都觉得没必要主动发声, 此时风师带头说了,才有几人跟着点头。师青玄又道:“我与太子殿下虽相交无多时, 但我亲眼看到他为救泰华殿下正面迎击弯刀厄命。千秋, 他若是对你永安皇室有恨,又怎会甘冒奇险给你挡刀?”
听到“正面迎击弯刀厄命”, 风信与慕情都凛了神色。有细小的声音嘀咕“说不定是因为心虚愧疚”,师青玄马上高声补了一句盖过去, 道:“那可是不祥邪兵,诅咒之刃啊!所以!我以为此事存疑!”
裴茗道:“真羡慕太子殿下能得风师大人一力担保, 仗义执言。我们小裴就没这个福分了。”
师青玄道:“裴将军你不要混淆视听。小裴的事能一样吗?我是亲眼见他恶行, 也是亲耳听他承认了的。”
裴茗道:“那今日岂不也是一样?泰华殿下亲眼见他恶行,也亲耳听仙乐殿下承认了,又有什么不同之处?”
师青玄大怒, 待要再跟他理论,谢怜抓住他,道:“风师大人,多谢你,我承你的情。不过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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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青玄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该怎么驳斥裴茗,指了指他,一口气憋住了。
这时,君吾总算发话了。他淡声道:“诸位稍安勿躁。”
他发声也并不如何洪亮,平和得很,然而,神武殿上每一位神官都听得清清楚楚,忙又站好。待大殿安静下来,君吾道:“泰华,你行事素来是有些冲动的。遇事不可一味猛冲,须得冷静聆听,辨清来龙去脉再做定夺。”
郎千秋低头受教。君吾又道:“仙乐不肯全盘托出,请求自贬无用。先收押在仙乐宫禁足,之后由我亲自审问。在那之前,你们两个先不要见面了。”
这个结果,出人意料。
君吾居然保了谢怜这个没香火、没信徒、没功德的三界笑柄!
郎千秋可是坐镇东方的武神,说不定会因此生出不满,那可真是一笔赔本买卖。但是即便如此也要保——难不成谢怜还是很得君吾的赏识?!
许多神官看出了点苗头,暗暗决定今后不在任何公开场合提“三界笑柄”四个字。师青玄松了口气,用力吹了几句帝君英明。郎千秋却凝视着谢怜,道:“帝君想问什么,可以尽管审,但无论最后是什么结果,我总是要和他战一场的!”
说完,他向君吾一躬身,转身出了大殿。君吾摆了摆手,几名武神官聚上前来,带谢怜下去。经过师青玄面前时,谢怜低声对他道:“风师大人,真是多谢你了。不过你若真要帮我,不必再为我说话,可否拜托你两件事?”
师青玄因为煽风点火烧了极乐坊,怪不好意思的,现在恨不得谢怜摆脱他一百件事,道:“你讲吧。”
谢怜道:“我带上来的那个少年在偏殿,劳烦你照看一下了。”
师青玄道:“小事一桩!第二件呢?”
谢怜道:“若是裴将军之后还想找半月发难,还请风师大人施以援手。”
师青玄道:“那是一定的。我不会让裴茗得手的。她在哪儿?”
谢怜道:“她被我藏在菩荠观里一个腌菜坛子里了。若是你有空,劳烦把她取出来吹一吹。”
“……”
谢别风师,那两名神官把他带到了仙乐宫前,恭恭敬敬地道:“太子殿下请。”
谢怜颔首道:“有劳了。”
抬足迈入,大门在身后关上。谢怜四下望望,果然,不光外表,连殿内设施都和他从前那座仙乐宫一模一样。上次他路过这里却没进来,没想到第一次进来,却是被禁足,这兆头真不怎么样。
这几日大起大落,也很心累了,谢怜倒头就睡。
梦中梦到了许多事。
他似乎在闭目打坐,睁开眼,发现自己端坐于一张书案前,黑色的衣袍层层叠叠在地上铺开,而脸上,似乎戴着一张冷冰冰、沉甸甸的面具。
低头,下方一个趴在书案上的少年映入眼帘。那少年十四五岁,衣容华贵,一身朗朗的生机,睡得正熟。
他摇了摇头,走过去,微微俯身,指节敲了敲书案,道:“太子殿下。”
不知是不是穿透了一层冰冷的面具,连这声音都冷了几分。那少年终于惊醒,抬眼一看到他,吓得一下子跳起来坐正了:“国国国师!!!”
他道:“你又睡着了,罚抄十遍道德经。”
太子大惊:“不要了师父,不如你罚我绕皇城跑十圈吧!”
他道:“二十遍。现在就抄。字写好点。”
太子似乎有点怕他,老老实实坐起来,开始抄写。他则坐了回去,继续安静打坐。
其实,皇宫中所有人都有点怕他。这是他刻意制造的疏离和压迫感所致。
但这位太子殿下或许是因为太年轻,对他的敬畏总是不能持续多久,抄了没一会儿便又道:“师父!”
他放下书,道:“什么。”
太子道:“上次你教的那些剑法我都学会了,是不是该教我新的剑法了?”
他道:“可以。你想学什么?”
太子道:“我想学你救我的那招!”
他想了想,道:“那招吗?不了。”
太子道:“为什么啊?”
他道:“那招并不实用。至少对你来说并不适合。”
太子不解:“不是很有用吗?一剑化去两剑的劲力!你用那招救了我啊。”
太子不懂,很正常。他道:“太子殿下,我问你一个问题。”
“问!”
他道:“从前有两个人,都饿得双眼血红,想抢夺对方的粮食,所以相互厮打。这个时候来了第三个人,他想让这两个人不要再打了,你觉得这个时候,光是劝解有用吗。”
“……没用吧。他们要的是粮食对吧。”
“是的。因为根源问题没有解决,没有人会听你劝解的大道理。所以,这第三个人想让他们不再打,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给他们他们想要的。打开口袋,拿自己的粮食给他们。”
太子懂似非懂。
他道:“道理是一样的。你要知道,一旦出剑,就一定会有人受伤。力量发出,就一定要有东西承受。
“所以,你说我化去了那两剑的劲力,是不对的。并没有化去,只是自己承受了它们的攻击。止干戈而自承其伤,是很蠢的招式,若非万般无奈,不会用的。
“你贵为太子殿下,用不着学那个。”
太子继续抄写经文,但抄了一阵,还是一脸若有所思。他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迟疑片刻,太子道:“有一点。师父,如果,那第三个人的粮食也不够,怎么办呢?”
“……”
太子又道:“如果那两个人有了粮食,却还想要更多,因为贪心打得更凶了,不停地找他要粮食,那又该怎么办呢?”
他道:“你觉得呢?”
太子想了想,道:“不知道……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插手吧。”
……
大殿是金色的。一切都是金色的,但是此刻,变成了红色。
每一张金色的宴桌上都歪倒着一个人。一剑封喉,死状凄厉。
他握剑的手不住发抖,英俊的国主浑身鲜血,双目鲜红,又痛又恨,腿上倒着的就是皇后的尸体。
他提着剑,一步一步走过去,国主抬头看到了他,错愕万分:“国师?你……?!”
冷酷至极的一剑刺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觉察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年轻的太子殿下就站在门口横七竖八的卫兵尸身之中。
那少年双目放空,似乎在怀疑自己所见是真实还是梦境,往前走了一步,差点被门槛绊倒,失魂落魄的。他把剑拔|出,鲜血溅到了黑衣之上。
太子没有被门槛绊倒,却被地上的尸体绊倒了。他扑到国主身上,终于能叫出来了:“父皇!?母后?!”
国主却再也不会说话了。太子摇不醒他,猛地抬头冲这边,双目圆睁,道:“师父!你在干什么?你干了什么啊?!国师!!!”
良久,他才听到了自己呆板的声音——
“你们活该。”
……
谢怜睡得很不好,滚地醒了过来。
他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发现其实也没睡多久,而且做了很不怎么样的梦,幸好怀里有什么东西把他给硌醒了。坐了一阵,他在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摊开手。手心里是两枚骰子,正是从极乐坊带出来的那两颗。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了一片火红。画面模糊,但一个红衣身影却是清晰无比,在火海之中一动不动凝望着他。谢怜叹了口气,心想:“三郎的极乐坊不知道烧得还剩多少了。这次我再被贬下去,砸锅卖铁也不知道赔不赔得起……几十年,几百年,大不了一辈子折给他了。”
看了它们一会儿,谢怜双手合十,将这两枚骰子捧在手里摇了一阵,丢到地上。那骰子骨碌碌滚了几滚,定住了。
果不其然,花城借他的运气已经被花光了。这一把,他心里想的是再来两个六,可骰子落地,结果却是两个一。
谢怜忍不住笑了一下,摇摇头,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身形一定,将脸上笑意和两颗骰子一把收了。
这脚步声不是君吾。君吾足音沉稳,不紧不慢。虽然花城走路时有些漫不经心不正形,时常懒懒散散,但这两人步伐中那种成竹在胸的气场却是全然一致。这一阵足音略显轻飘了,谢怜回头一看,一怔,道:“是你。”
来人一身黑衫,面容白皙,唇色淡薄,神色也淡薄,瞧来清冷无比,分明是武神,却像个文官,不是慕情又是哪个?
他见谢怜微有惊讶之色,挑眉道:“你以为是谁?风信?”
不等回答,他提了黑衣衣摆,迈进门槛来,道:“风信么,大概是不会来了。”
谢怜道:“你来做什么?”
慕情道:“帝君只是禁你的足,不让泰华殿下来,又没说不让我来。”
他根本没回答谢怜的问题。不答就不答,原本谢怜也并不好奇,因此也不追问。慕情在这座崭新的仙乐宫内望了一圈,目光落到他身上,打量片刻,忽然抛了个东西给他。一道青色残影自空中闪过,谢怜左手一接,握了一看,竟是一只青瓷小瓶。
是药瓶。慕情淡淡地道:“你那条右手老这么血淋淋的拖着,看着也挺难看的。”
谢怜拿着药瓶不动,反过来打量他。
打自他第三回飞升后,慕情对待他,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阴阳怪气”。仿佛随时等着他第三次被踹下去然后在一旁说风凉话一样。然而,此时谢怜真可能要被第三次踹下去了,他却陡然间和颜悦色起来,还特地给他送药。这转了个大弯的态度,反倒让他不习惯了。
见他不动,慕情微微一笑,道:“你爱用不用,反正也没人会再送来了。”
这一笑倒不是皮笑肉不笑,能看出来,他此刻心情当真颇佳。虽然谢怜并不觉得右手痛,但也没必要让它一直就这样伤着。君吾之前在他右手上拍了一下算应急处理,有药更好。于是他打开那青瓷小瓶,心不在焉地往右手臂上倒。瓶中倾出的不是药粉药丸,而是一阵淡青色的烟气。这阵烟气缓缓流动,包裹住他的右臂,气味芬芳清凉,果真是好物。
慕情忽然问道:“郎千秋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杀了那些永安国的皇族?”
谢怜抬眼望他。即便慕情已经很隐忍了,但谢怜还是从他眼底看出了一丝克制不住的兴奋。他像是对谢怜血洗鎏金宴的细节极为感兴趣,又道:“你怎么杀的?”
这时,又是一阵沉沉的脚步声自后方传来。两人齐齐回头,这一回到访的,居然是风信。他一进来便见慕情在大殿内,还面带微笑地站在谢怜旁边,皱眉警惕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谢怜举了举手中的青瓷小瓶。慕情微敛笑意。他刚刚才对谢怜说风信不会来,风信却立刻就来了,当然不好笑。他道:“这里又不是你的殿,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风信不去理他,转向谢怜。他还没开口,谢怜便道:“如果你们两个是来问同一个问题的,那么我统一回答。用不着不相信,今天我在神武殿上说的,句句所言非虚。”
风信脸色隐隐发白。慕情却最见不得他这副样子,道:“行了收着点吧,事到如今了你这么一副沉痛脸又是做给谁看。”
风信目光凌厉地扫他一眼,道:“没做给你看。滚出去!”
慕情道:“你倒是有资格叫我滚。口上说得多忠心似的,熬了几年?还不是照样自己跑了。”
风信额上青筋暴起。谢怜预感到对话在往一个不妙的方向发展,举手道:“打住。打住。”
慕情岂是会打住的性子?冷笑道:“传出去人人都说你是不忍亲眼见旧主堕落深明大义,非要找个好听的借口粉饰,说穿了你不就是不想再跟着一个废人蹉跎年月了吗?”
风信一拳挥出,道:“你懂个屁?!”
“砰”的一声,慕情给他一拳正正打中了脸。他乃是个标准的小白脸,给这么霹雳生风的一拳招呼中了,登时犹如一个柿子砸烂在在脸上,鲜血长流。但他硬气得很,哼也不哼,二话不说也是一拳招呼了回去。他二人飞升之后都有了自己法宝兵器,但怒上心头时却非得拳脚互殴才痛快。风信与慕情八百年前便武力相当,过了八百年还是不分伯仲,拳拳到肉,打得砰砰乱响,难分高下。风信怒道:“你以为谁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心思,巴不得他坏事做绝你就高兴了!!”
慕情呸道:“我知道你一向是瞧不起我,真是笑死我了,你看看你自己!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郎千秋跟谢怜都还没打起来,风信和慕情倒先打起来了。两人积怨已久,打作一团,各骂各的,连对方的骂声都不听,谁还听谢怜说话?谢怜还记得从前他们三人年少时候,慕情讲话细声细气,都不跟人对着吼,而风信若是打谁,那都是谢怜叫他去打的,让打就打让停就停,如今却不是这么回事了。谢怜拖着一条手臂冲向门口想赶紧叫几个神官来拉架,谁知,还没迈出大殿,只听前方一声巨响。风信和慕情也被这一声巨响惊了,双双住手,凝神戒备,望向巨响传来之处。
仙乐宫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了。大门之外,不是仙京那条宽阔坦荡的神武大街,而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黑暗。
黑暗之中,无数凛冽的银蝶扑面而来。
哇哇哇公子来救公主了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了一片火红。画面模糊,但一个红衣身影却是清晰无比,在火海之中一动不动凝望着他。谢怜叹了口气,心想:“三郎的极乐坊不知道烧得还剩多少了。这次我再被贬下去,砸锅卖铁也不知道赔不赔得起……几十年,几百年,大不了一辈子折给他了。”
还真的是一辈子😂😂
果然一辈子折给花花了啊哈哈哈哈
为什么太子殿下当国师要穿黑衣呢?他不是最喜欢穿白衣了吗?为什么慕情听到太子殿下可能要被贬?反而还有一点激动呢?但后来又给太子殿下送药呢?唉,评论都没有了,有没有人能给我解答一下呀?
穿黑衣可能是要故意刻造出疏远感;因为慕情想知道真相,慕情同为武神会对此感兴趣
慕情就是很纠结一个人,他一直觉得谢怜的善良是一种为了得到别人赞扬和敬重的表演(说白了就是天山白莲),但是毕竟跟了谢怜很多年,还是有情意在的,自己也受了很多恩惠,所以有些事还是会帮忙
慕情就是很别扭的一个人,他出身不太好,可能不懂谢怜这种绝对的善意善行从何而来又何至为之,说白了感觉是羡慕带着点嫉妒,如果看到谢怜做了坏事那大概他也能心安理得的觉得自己有时候一些恶意挑衅是有缘由的。但他打底来说真不是坏人,他就是有点自卑有点别扭罢了。
花城主帅!来救妻了嘿嘿嘿
有人来救自家媳妇咯~
怜怜还真是一辈子都赔给了花花呀~
骑士救王子(?
裴茗:“我们小裴就没这个福分了。”哈哈
忽然发现君吾又是为了制衡泰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