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京的书房

第38章 你为什么要那样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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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的手眼看就要探进睡衣里,我慌忙出声:“等……等等!”

那人动作一顿,将手拿开,没多会儿床头传来开关“啪”地一声,房间大亮。

我手肘撑在床铺上,微微昂起上半身,当看清对方的面容时,一下怔愣当场。

对方有着与商牧枭相似的面容,穿着一袭灰蓝色衬衫,外搭深灰色马甲,手上挽着同色的西服外套。眼角刻着细细的岁月痕迹,眉间纹明显,看起来成熟又威严。

是商禄。

活生生的,真实的商禄。

先前被商牧枭莫名其妙带回家,光顾着震惊和慌张,也没心情想别的,对于见商禄这件事便没什么真实感。现在商禄近在眼前,哪怕知道这位昔日偶像或许不会待见我,但出于一名影迷的条件反射,我还是不自觉屏住呼吸,心跳加速起来。

明星和普通人到底不一样,算算年纪他也是快五十的人了,看起来却至多四十,连一根白头发都没有,当真是天生丽质。

“……你是?”商禄茫然地注视我,可能因为太过震惊,一条腿还弯曲着跪在床沿,整个人保持着前倾的姿势,没有拉开距离。

对于初次见面的两个陌生人而言,有些过于近了。

“我……”双唇嗫嚅着,却讷讷不成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

人类拥有世界上最复杂的语言体系,同样的词汇,重新排列组合就能成为另一种意思,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说话的艺术并非人人都有掌握。对于突发事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巧舌如簧,应对自如。

“老师,外面……”

而就在我苦恼于怎样才能向商禄表明自己身份时,那头房门却忽然被人推开。

商牧枭笑意盎然地跨步进来,话说一半,猝然刹住脚步,僵立在门口。

如果真有宇宙意志,那它一定幼稚又顽劣,被它青睐的人,都要接受它令人窒息的特别关照,成为一切戏剧化的主人翁。

我们三人就这样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仓促地打了个照面。

商牧枭脸上笑意一点点消散,表情肉眼可见的冷下来。

“你们在做什么?”

商禄回头看了看他,又再次看了看我。

重新看回我时眼里迷茫尽褪,仿佛只是两眼间,他就已明了了什么。

“抱歉,我认错人了。”他直起腰,转身朝商牧枭走去。

两人越来越近,商牧枭整个人都绷紧了,唇角抿得平直,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商禄没有多做停留,直接擦过他,用含着冰雪般的声音命令道:“你,跟我出来。”

商牧枭朝我睇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带上门与商禄一道去了外面。但不知是商禄对房子的隔音太过自信,还是有意要说给我听,两人并没有走远,就在门外你一言我一语争执起来。

“床上那个是谁?”商禄声音隐隐传进来,有些窒闷,但仍能听清。

“我姐他们没说吗?那是我的哲学老师,也是我现在的交往对象。”商牧枭的话语中,含着丝大仇得报的痛快。

商禄一静,似乎在消化这一信息。

“你把人带回来,是觉得我会生气吗?你想通过这种方法来反抗我对你的压迫?”商禄再次开口,语带讥讽,“商牧枭,你就算和一条狗交往,我也不会生气。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虽然他没有直接把我比作狗,但那意思也差不多了。

果然,电影角色归电影角色,千万不要和演员本身混为一谈。

“既然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那为什么你总是要干涉我的人生,逼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之前让我报考金融系,现在又要让我去拍电影。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商牧枭冷笑一声,“我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那些不再只是你的人生,也是我的人生。当我们的人生轨迹发生重叠,你难道觉得我该优先考虑你的感受吗?你用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给的?就连这条命都是我赋予的,你到底在愤愤不平什么?”

“你赋予的?你不是经常说,我这条命是用我妈的命换的吗?”

商禄没有回答,不知是无言以对,还是懒得理睬,但我没来由觉得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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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静默后,商牧枭语气平静下来,只是透出浓浓疲惫:“你们到底为什么要生我?”

商禄这次沉默的更久。

“我以为再生一个孩子她会快乐,想不到却让她更不快乐,这点上,我也很后悔。”他的声线低下来,显出与方才的咄咄逼人截然不同的语气。仿佛只是提到梅紫寻,都足以让他变得温和。

“所以你恨我,你觉得是我杀了她。”

“不。”商禄顿了顿,道,“是我们一起杀了她。”

我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揪紧了手下的衣襟,只是旁听,都被这句话的杀伤力震慑到。

之前商牧枭曾说商禄虽然不是个好爸爸,但从来没有虐待过他。他说得不对,商禄的确没有在吃穿用度上亏待他,但他虐待他了。用言语,用冷漠的态度,化为一把把尖刃,刺向本该最无辜的孩子。

难以想象,商牧枭是怎样经年累月忍受这些“暴力”的。

外头彻底静下来,在商禄说了那样的话后,就是商牧枭也要缓上一缓。

良久,就在我以为随着争吵结束,两人都已经各自离去的时候,商牧枭缓缓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的身体完好无损,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伤口,但任何人只要对上他的双眼,便会清楚的意识到——他受伤了,伤得很重,奄奄一息,鲜血淋漓。

他坐到床边,没有提争吵的事。

“老师,外面下雪了。”

睡前我没有拉遮光帘,只是拉了层白纱,此时望出去一片黑洞洞的,看不到灯光也看不到雪。

“那明天应该很冷……”

“他碰了你哪里?”商牧枭抬手捧住我的脸颊,拇指指腹轻柔地摩挲着我的下唇。

突然转变的话题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说他认错人了,可能是没找到方麒年,以为他睡在下面……”说话时不可避免地碰触到商牧枭的手指,在他指尖染上一点濡湿。

“他碰你这里了吗?”商牧枭像是完全没听到我的话,随着我的唇齿开合,将更多的手指探了进来。

我有些不适,想要退开,他却固定住我的脸不允许我动。

“……唔以为是你。”

我向他澄清着这场误会,可他好似根本不需要我的澄清。

“对,我们长得很像。”他眼瞳漆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你为什么要那样看他?”

哪样看他?

拇指抵着舌尖,抚摸一条温顺的宠物般抚摸着、逗弄着它,逃又逃不掉,避也避不了。我被他的手指搅得晕头转向,很快津液顺着唇角滑落下来,在下颌留下一道麻痒的轨迹。

“商唔……”

“你喜欢他碰你吗?”

心头一刺,我终于确定他是在迁怒,在无理取闹。忍无可忍,我用力收紧牙关,一口咬了下去。

商牧枭眉心一蹙,下意识抽回手,看着指关节处深深的牙印,眉眼阴郁更重。

抹去唇边的涎液,我冷声驱赶他:“出去。”

他抬眼看过来,目光中翻涌的危险情绪叫人心惊胆战,仿佛下一刻就要扑杀上来,撕扯我的咽喉,啃咬我的血肉。

偌大的空间内,只余我俩轻浅的呼吸声,在这极静中,神经崩到顶点,发生任何事都不足为奇。

忽然,窗外响起一连串响亮的炮仗声,朦胧白纱后,黑暗的夜空中,一朵朵璀璨的烟花绽放开来。

爆竹声声,辞旧迎新。

零点了。

所有的情绪被这喧闹打断,如同午夜一到就要恢复原貌的灰姑娘,商牧枭瞥了眼窗外,眉间阴霾一点点消散,收回所有尖锐与狂躁。

“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他倾了倾身,像是要吻我,被我先一步避开了。

他停下动作,没有强求,没多说什么,起身往外离去。

屋外的热闹还在继续,将夜空彻底点亮,我在床上坐了片刻,心中五味杂陈,其中苦味最甚,涌上喉头,顷刻便在我口中弥漫开来。

外头太吵,断断续续鞭炮放到一点,手机一直震个不停,接受着各方发来的新年祝福。

我简单编辑了一条,也加入群发行列。

大约两点左右,四周终于彻底安静下来。我再次入睡,做了许多梦,再醒来感觉整个人都很沉重,以为自己没怎么睡,一看手机,都要十点。

洗漱好后,我换上自己衣服出了卧室。

商家这别墅着实有点大,昨晚我没怎么记路,这会儿找门找的晕头转向。路过一个路口时,忽然听到左边传来商芸柔的声音。

“我能和你一样吗?”

左边是间小小的会客厅,与走廊间隔着一只博古架,商芸柔正压低声音与商牧枭交谈,两人侧对着我的方向,我又被挡着,因此谁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商牧枭坐在沙发里,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有什么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商芸柔尽量克制,但仍然难掩激动。

我预感他们的话题脱不开我,没有急着出声,小心翼翼打算原路折回。

“那好啊。你只要和姓杨的分手,我就和他分手。”

我怔了怔,遽然抬头,透过博古架的空隙,商牧枭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没有任何遮掩地展露在我眼前。

他或许喜欢我,但他并不珍惜这段感情。这一昨晚才理清的事实,再一次清晰地、毫无保留地摆在我面前。

突然,却没那么多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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