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想到什么就应该立刻去做,追求真理的道路上容不得一步行差踏错。
宁亦惟定了蛋糕,回到车里,不发一言地给周子睿发消息:“子睿,我有事要跟你面商。”
周子睿不愧是他的知心挚友,立刻回复:“何时?”接住又发两张自己今明两天的日程表截图给宁亦惟,在表上面画了几个红圈,表示这几个时间段可以空出:“我刚到表哥宿舍替他打扫卫生(他今晚A大联谊,现已出发),如果实在要紧,可以直接过来。”
贴心附加一个D大教师宿舍4幢的地图定位。
周子睿既已为友情做到这步田地,宁亦惟便也不跟他客气了,回复:“我晚点来,来得及就跟你一起打扫。”
定下晚上的会面,宁亦惟正松了一口气,忽听梁崇说:“我找了医生给你看手。”
宁亦惟一僵,转头看了看梁崇,勉强地说:“不用那么麻烦吧。”
“用。”梁崇专断地一锤定音。
宁亦惟不吱声了,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无声抗议。过了一会儿,梁崇还是不理会他,宁亦惟只好嘟哝道:“讨厌看医生。”
他纯天然不喜欢去医院和看医生,没有心理阴影也没有确切原因,就跟有些人不吃香菜,有些人恐惧深海是一样的道理。之前耳后的伤口较为严重,梁崇找医生来换纱布他也接受了,但今天手背只不过是一点擦伤,宁亦惟认为完全没有和医生见面的必要。
“我让他穿便服,”梁崇像早想好说辞了一般,对宁亦惟道,“看不出是医生。”
宁亦惟没被说服,撇嘴,微侧过脸翻了一个白眼。
梁崇将他就地揪住:“宁亦惟,你刚才什么表情?”语气还很有点凶,充满了威胁和算账的意味。
宁亦惟才不敢跟梁崇正面起冲突,他闭着眼睛,假装很困,手东摸西摸从手套箱里找出了眼罩,戴上了,又打了个哈欠,自以为演技很好地说:“啊,困了,决定睡觉。”
他眼前变得黑暗一片,闭起眼安静了一会儿,无奈睡意久久不至,刚想抬手把眼罩扯下来,却听见梁崇叫他:“宁亦惟?”
车停了下来。宁亦惟想要作声,还没来得及,梁崇又低声问:“真的睡着了?”
宁亦惟一下睁开了眼睛,眼罩贴着他的睫毛,有些不舒服,他一动都没敢动,背紧紧地贴在椅背上,因为他觉得可能会发生什么。
“宁亦惟,”梁崇的声音近了一些,很轻地对他说,“别装睡,醒了就坐起来。”
宁亦惟还是没有动。
他的心跳正在缓慢地、无法自控地加速。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梁崇,他可以确信梁崇现在是装作问宁亦惟醒没醒——梁崇没想吵醒他。
梁崇的手指碰触着宁亦惟的嘴唇,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下唇,用压低了的气声说:“宁亦惟。”
宁亦惟的脸烫了起来,他不知道梁崇这么做的原因,很想知道,因此他重新闭上眼。
几秒钟后,梁崇的手碰了一下他的脸颊,将他的眼罩拉了起来。宁亦惟感受到了光,不过仍然不愿睁眼。
他有一种直觉,直觉说只要他不睁眼,他就可以撞破梁崇的秘密。于是宁亦惟压抑着呼吸,一动不动地静静等着。
不过宁亦惟今天的直觉不准,他最终并没有等到什么事发生。
片刻后,梁崇开口对他说“别装睡了”,又叫他名字,“宁亦惟。”
梁崇这次是真的打算把宁亦惟叫醒了,不再带着试探,不再不笃定,好像从轻柔的绮梦中逃脱了,变回了很冷静的样子。
宁亦惟口干舌燥地睁开眼,看见梁崇正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用一种十分难懂的眼神注视着他。没过多久,梁崇将目光偏开了,又把宁亦惟的眼罩完全摘了下来,放回了手套箱。
他们彼此都没有向对方解释什么。
宁亦惟侧过头,偷看了梁崇一眼,不敢抬眼,只看见了梁崇平得冷淡的唇角。
梁崇下巴的弧度很好看,眉骨深邃,他有一副很完美的颅骨,但未做任何表情,姿态与神情之中有显而易见的防备。
所有的一切都让宁亦惟有无法言喻的难受。
如果可以的话,宁亦惟愿意用他拥有的全部,珍惜的或不珍惜的都能给,只要换到梁崇开心。
“我没装睡。”宁亦惟很小声地替自己辩护,撒了一个善意的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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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的梧桐叶从高高的树枝上落下来,贴在梁崇的车窗玻璃上。
“嗯,”梁崇平和又理智地说,“下车吧,先吃饭。”
宁亦惟看梁崇径自打开车门,便也立刻开门跳下车,跟在梁崇身后走进餐厅。他想去抓梁崇的胳膊,想拉梁崇的手,可是梁崇走得太快,宁亦惟抓了个空,只好垂下手臂,快快地跟上去。
宁亦惟到周子睿表哥宿舍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半。
饭后,梁崇带着宁亦惟找医生包扎了伤口,再把宁亦惟送了回家,宁亦惟在楼上看着梁崇把车开走了,才又打车回学校。
他到了四号楼下,周子睿在楼下等他,教室宿舍的楼有点破旧,楼道很窄,灯还坏了好几展,周子睿一边打着手电带宁亦惟往上走,一边哼哧哼哧地跟宁亦惟抱怨:“我表哥房间太,太脏了。”
宁亦惟本一直想着梁崇,还有点心不在焉,看见五楼门口周子睿打扫出来的七八个巨型垃圾袋,他大吃一惊,将梁崇抛在脑后,问周子睿:“都是你哥的?”
“对,对啊!”周子睿愤怒地说,“他才回,回来半年,就制造了这,这么多垃圾!”
周子睿打开门,给宁亦惟看他的打扫成果,地板亮的发光,连门框上方的小突起都擦了好几遍。
“干净。”宁亦惟夸赞道。
“只给我三,三百块,”周子睿对宁亦惟抱怨,“我打扫了五个小时。”教师宿舍是单人套房,大小不过五十平,周子睿刚走进来时,几乎无法落脚。
“对,对了,亦惟,”周子睿边给宁亦惟倒水,边问,“你有,有什么事?”
“说来话长。”
“那我去切,切点水果,”周子睿赶忙说,“我哥买的,不,不吃白不吃。”
宁亦惟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捧着白瓷水杯发呆。
门突然开了,周子睿的表哥彭哲非顶着一头自然卷,满脸惆怅地走进来,随意地把包扔在地上,抬眼看见宁亦惟和这个干净得他不敢相认的房间,愣了几秒,迅速把包捡了起来,对宁亦惟说:“不好意思,走错了。”
退出去关上了门。
又过了十来秒,门重新开了,彭哲非抓着门框,满脸疑惑地问宁亦惟:“这是我家吗?”
“哥,”周子睿端着果盘出来,见到彭哲非,便介绍说,“这是我,我同学,亦惟,我们有事商,商量。”
彭哲非松了口气,又把包一丢,对周子睿道:“吓我一跳,什么事儿啊,哥也给你们出出主意。”
“不,不用了吧,”周子睿婉拒,“你可能不,不懂。”
“你才不懂了,”彭哲非走过来,叉了一块柚子,塞进嘴里,含糊道,“众人拾柴,火焰才会高。数理不分家,不能脱离直积态讲量子纠缠,也不能规避拓扑谈凝聚态,我们这两门学科从来是不分彼此,互相促进的。”
“有,有点道理。”周子睿若有所思地点头。
宁亦惟也认为彭哲非说得挺对的,便道:“表哥帮我听听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