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京的书房

28、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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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中学生对月考的感情十分复杂,因为考试过程痛不欲生,但只要熬过去,他们就能拥有两天月假。

自从加了高天扬和宋思锐,盛望的微信首页就多了一堆群,什么明理大乱炖附中高二大群、地表最a(没老师)、高二a班大家庭(老师好),还有各种三四五六人的小团体。

月假一放,有老师的微信群依然死在消息栏最底下,没老师的群都炸了锅,随时点进去都是消息999+。

盛望每个都开了免打扰,但架不住有人接连他。

聊得最凶的是大乱炖群,里面哪个班的鸟都有,什么话题都能接。高天扬做为a班交际花,在里面尤为活跃,宋思锐、齐嘉豪和小辣椒也不遑多让。

盛望差点以为高天扬在大群里把小混混的事广而告之了,点进去才发现他们在聊月假。

两个带着9班前缀的同学在抱怨老师布置的作业根本不是两天能做完的,其他班纷纷附和,唯有高天扬跳出来拉仇恨说:“老何他们这次放了我们一条生路,居然没布置作业。”引来万民唾骂。

然后齐嘉豪就蹦出来说了:羡慕。

7班-薛茜:你不a班的么你羡慕啥啊?

a班-齐嘉豪:我休不了两天,只能休一天半

a班-高天扬:他们几个礼拜二下午要参加英语竞赛

9班-陈迪:靠,学霸的烦恼

a班-齐嘉豪:好不容易等来的月假,就这么少了半天

盛望滑到这里没忍住,有点想笑。他们班课代表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快来吹我”的气质,说话最后一句话,大群直接冷场好一会儿。下一个人冒泡的时候,消息都显示了时间。

7班-薛茜:m,还有哪几个要比赛啊?

a班-高天扬:罐装。七彩锦鲤,我们班四个,除了老齐还有盛哥、添哥和班长小鲤鱼。

a班-齐嘉豪:那天菁姐给我看过参赛名单,还有b班贺舒和9班马诗。

7班-薛茜:盛望江添都去?

a班-齐嘉豪:[汗]

7班-薛茜:突然后悔没好好学英语。

7班-宫馨月:突然后悔没好好学英语。

8班-李珏:突然后悔没好好学英语。

……

整个大群刷屏一样排了一百来个。

高天扬看不下去了,冲出来先复制了同样的话,然后再次艾特盛望和江添,表示“如果好好学英语,说不定也有这么多妹子为我排队”。

他这一开头,又引起男生们一波刷屏,于是盛望被艾特了大几十遍。

彼时他正窝在江添房间里刷菁姐的竞赛卷,两人的手机同时在震。

他大致扫完聊天记录,甩了甩被震麻的手说:“你们附中哪招的这么多复读机。”

“不知道。”江添朝屏幕扫了一眼,不打算搭理那群人。

盛望原本也不想冒泡,结果齐嘉豪突然艾特了他、江添和班长李誉问:对了,后天你们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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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竞赛每年考点都不同,去年刚好抽到了附中,今天却不在了,而是安排在二中。那学校距离市区十万八千里,背靠一片芦苇荡,以荒凉闻名。

这次,班长小鲤鱼终于说话了。

a班-李誉:我都可以,要一起过去吗?

说完也艾特了盛望和江添。

鲤鱼人挺好的,盛望不好意思让她冷场,便不再装死,拱了拱江添问道:“班长在问后天怎么去二中。”

“我上午去梧桐外有点事,吃完饭直接在那边坐地铁。”江添说。

盛望原本想叫小陈叔叔送一下他俩,听见江添这话后他忽然改了主意。

“那个站名叫什么来着?”盛望点开地图。

江添目光轻轻一动,他从卷子上抬起头,扫过盛望的手机屏问:“问这个干嘛?”

“找你一起走啊,不行吗。”盛望说。

他拇指选在键盘上,等着对方报站名。江添微怔了一瞬,说:“就叫梧桐外。”

盛望很快在地图上定好点,再抬眼发现江添的目光还落在他身上。

“看什么呢?”盛望冲他打了个响指。

江添视线重新落回到试卷上,转了两圈笔又抬眼问道:“你坐没坐过地铁?”

盛望:“……”

看不起谁呢?

他抬起脚瞄准了江添说:“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

江添用笔指了指他的手机:“先回你的消息。”

“哦对,差点被你气忘了。”盛望捞过手机,艾特李誉说:我走地铁。

a班-李誉:哦哦好的。

a班-齐嘉豪:。添哥你呢?要学校集合一波一起去么?

“人问你呢。”盛望握着手机说。

江添满脸写着不想说话:“帮我回了吧。”

“行。”

于是,齐嘉豪艾特江添后不到五秒,a班-盛望叮地冒泡:他也走地铁。

回完盛望扔了手机继续刷题,并不知道千人大群在他说话之后沉寂好半天,接着一群女生齐齐刷起了问号。

月假期间题目并没有少做,唯一的好处是可以睡到自然醒。不过江添并没有起得太晚,毕竟长久以来形成的生物钟不可能一两天就打破,

他6点不到醒了一次,隐约听见隔壁卫生间里有洗漱的声音,玻璃杯磕在琉璃台上,电动牙刷嗡嗡轻响。

隔壁那位平时多赖十分钟都是好的,假期会这么早起床?不可能的,肯定是记错日子了。

江添在困倦中懒懒地猜测。

他眼也没睁,搭在后脑的手指攥了一下头发又松开,像是伸了个局部的懒腰。接着果然听见一阵兵荒马乱,盛望摁掉水声隐约骂了句“靠”。

床上侧蜷的男生喉结轻滑了一下,嗓子底发出一声含混的低响,很难判断是在笑还是在嘲。

很快,隔壁的杯子当啷一声响,承载着主人的郁闷和不满。半死不活的拖鞋声从卫生间延伸回床边。他应该是倒回去睡回笼觉了,之后便再无动静。

江添其实一直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

他早上不论几点醒都会在几分钟内睁眼下床,尽管洗漱换衣服的时候满脸霜雪欲来,动作却总是很干脆。

但今天,他破天荒又睡着了一次。

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光线穿过窗帘的缝隙直射进来,亮得晃眼。手机屏幕上的数字显示为8:36,比正常起床晚了近三个小时。

这是他这几年里难得的一场懒觉。

隔壁一片安静,显然还没从回笼觉里出来。江添简单洗漱了一番,收了卷子拎着书包下楼。

相较于楼上而言,楼下正处于一种无声的热闹中。

早饭早就备好了,孙阿姨正在打扫客厅。江鸥不习惯站着看人干活,便不远不近地跟在孙阿姨身后,有时是收拾一下茶几上的遥控器,有时是捡起花瓶旁掉落的枯叶。

而盛明阳则站在一楼的玻璃门外接电话。

江添在楼梯上停了步。他把书包往上拉了拉,垂眼默然地看着那个画面。

有点讽刺,他居然从里面看出了几分平常人家的安逸和温馨,这是他过去十多年里从未见过的场景。

就好像那三人之外有一道画框,他走进去,画就该坏了。

江鸥最先看到他,冲他招了招手说:“下来吃饭,今天蒸了一小屉水晶烧麦。”

“不吃了。”江添匆匆下了楼说,“学校有事,要迟到了。”

“有事也不能饿着肚子。”江鸥拗不过他,便扯了一截食品袋,从热着的笼屉里夹了四个烧麦包好放进江添书包里,“还有四个留给小望。”

江添闻言朝楼上看了一眼,他忽然意识到,刚刚身处画外的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学校当然没有什么事。

江添走过附中北门,钻进校外那片居民区里。他先去6栋找了赵曦,问了那两个混混的进展,被赵曦顺走两只烧麦。接着绕到了西门的梧桐外,走进了丁老头的院子。

人一旦上了年纪,娱乐活动便少了很多。丁老头不喜欢坐在小区花坛边跟人唠家长里短,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电视,军事、农业、新闻,看了几十年永远是这老三样。

昨晚他的宝贝电视忽然坏了,怎么也打不开,老头顿觉天都塌了,抱着老人机笨拙地给江添打了个电话。

江添答应他今早来修。

用高天扬的话来说,老头子心眼贼小,脾气贼大,防备心特别重,他看全世界谁都不靠谱,只有江添懂事稳重。

“吃早饭没?”江添把书包放下。

“吃个屁,哪有心思做早饭。”丁老头一脸哀怨地看着电视机。

江添把剩下俩烧麦递给他,“你给哑巴一个。”

老头乖乖去跟对门平分,又很快咬着烧麦回来。他看着江添从床底拖出工具箱,问:“这电视怎么还能看着看着就坏了呢!会修吗?”

江添心说你问我我问谁。

他并没有修过电视机,只是接到丁老头急得团团转的电话,他实在说不出“不会”两个字。

老头子一辈子孤寡,唯独跟他有缘,几乎当成了亲孙子。所以他必须会,不会也得会。于是他昨天睡觉前查了一晚上电视机维修手册,总结了好几套办法,等着今天来尝试。

偏偏他也说不出好听话,老头问修不修得好,他回了一句“看命”,被老头拍了一巴掌。

好在努力没被辜负,他运气还不错,折腾了半个小时,电视机通电后忽闪了一下,终于有了画面。

丁老头嘴都笑豁了,直说:“哎还是我们小添厉害!什么都会!”

电视机活了,老头也有了做饭的动力,从10点忙到11点半,搞了五菜一汤犒劳功臣。

功臣扫了一眼菜色,青椒是切丝的,土豆炖得又面又入味,肉也是排骨居多,肥瘦刚好还有脆骨。

他吃了两口,忽然没头没尾地起了个话题:“我12点10分要走。”

“这么赶啊?”老头一钓就上钩,顺着话问道。

江添说:“下午比赛,跟人约了在这边坐地铁。”

“噢——”丁老头还挺新奇,毕竟很少见他跟人结伴,除了高天扬那个捣鸟偷蛋的熊玩意儿。老头问说:“跟谁啊?”

“上次来蹭饭的。”

丁老头没好气地说:“哦,小望啊!那怎么叫蹭饭,小孩乖乖巧巧的,多招人喜欢。他后来怎么也不来啊,嫌我做的饭不好吃么?”

“没有。”江添说:“他嫌食堂做得比你难吃。”

“怎么叫比我难吃。”丁老头不满地说:“这么说他觉得我做饭好吃啦?”

老人家就是不禁夸,你夸他做饭香,他恨不得请全世界人吃饭。

果不其然,丁老头说:“那你干嘛不带他来?”

江添纳闷地说:“你没让带。”

丁老头“啧”了一声,又给了他一巴掌说:“什么国宴贵宾啊还要我请?我不叫你就不带啦?你在学校都这么交朋友啊?想当初我们那时候——”

“算了,不说了。老人家叨叨你们不爱听。”丁老头撇了撇嘴说:“你跟他说,食堂不好吃来我这,能点菜还管饱!”

江添垂眼咽下饭菜,掏出手机说:“你再说一遍。”

他点开盛望的微信,切换成语音模式,按下按键靠近丁老头嘴边,等他开口。

“你干嘛还要让我再说一遍?”丁老头不按常理出牌,问了一句。

“……”

江添下意识手一松,录好的语音咻地发出去了。

好,整段垮掉。

这时候丁老头又反应过来了,直接抓着江添的手机摆弄了一下,笨拙地按着那个按键冲大声说:“那个小望啊!别吃食堂了,以后午饭都来我这,想吃什么尽管说,爷爷都给你做!”

说完一撒手,第二条语音又咻地发出去了。

江添撤都撤不回,兀自站在桌边放冷气。

他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做了不少孽,这辈子才招了这么一群专门拆台的妖怪。

没过几秒,盛望回消息了。

罐装:你让丁爷爷管我午饭的?

江添:“……”

算了,爱谁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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