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京的书房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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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乔也不知道骆闻舟是个什么情况,提心吊胆了半天,以为他们家“中国队长”又只身深入了哪个蜘蛛精的盘丝洞,一直没敢走,就备着他叫后援。

结果求救信号没收到,只收到一封封口信。

骆闻舟说:“方才我问你的事保密,听话的改天给你带红烧肉,胆敢泄露,你就是原材料!”

郎乔:“……”

她觉得自己自制力再差一点,恐怕就要变成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因为红烧肉弑父的长公主。

郎警花一边腹诽着老大是混账,一边任劳任怨地整理出了周峻茂一案的各方信息。

这一天突发事件实在叫人眼花缭乱,全城都在围观豪门恩怨中喜迎周末,只有市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仍在加班。

“我跟我同学约好了这周末去看电影的,”郎乔挂在会议室门上,用手指撑住眼皮,避免眼部多余的表情纹,面无表情地嗷嗷嚎,“怎么又加班啊,烦死了。”

骆闻舟快步从她身边经过,随口问:“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郎乔:“……女的。”

“你整天跟一帮女的混在一起干什么,又不是拉拉,”骆闻舟毫不在意地一摆手,“跟女的看电影还不如加班呢,起码你在我们这是公主待遇。”

“阿西吧,哪个鸟国把公主当驴使唤?这是亡国灭种让人烧祖坟了吧。”郎乔冲着骆闻舟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继而又奇怪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费渡,“哎,费总,你怎么也没走?”

费渡没吭声,因为他思考了一路,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身为编外人员,还得任劳任怨地跟着他们回来加班。

于是他只好给了郎乔一个迷之微笑。

来到会议室坐下,费渡终于对骆闻舟开了口:“我好像没有加班费。”

“不用好像,你连工资也没有,就一点项目补贴。”骆闻舟说,然后他不等费渡回话,又说,“不过我们这点工资,有还是没有,也就是‘约等于零’和‘等于零’的区别,你在意吗?”

费渡:“……”

他的台词被骆闻舟抢了个精光,连嘲讽都无从开启,只好正襟危坐了回去。

“现在有两件事,基本是可以确定的:第一,周怀瑾被绑架一案,确实是他自导自演的,胡震宇显然是他的同伙,现在已经一并带回来审了;第二,周怀信确实是董晓晴杀的,监控录像和目击证人俱全,无可争议。但董晓晴随即被人灭口,家里也遭人纵火,目前嫌疑人身份动机不明,但根据我们推断,很有可能和董晓晴的刺杀目标周怀瑾有关。“一进会议室,郎乔就很专业的搁置了她心心念念的电影,条分缕析地进入了状态。

骆闻舟问:“周怀瑾现在怎么样了?”

“关着呢,”郎乔说,“但是精神状态很差,来了就一直缩在椅子里,抱着头不声不响的,我们给他端了水和饭,都没动过,到现在水米未进。”

“董乾和董晓晴那边有什么情况?“

“董乾沉默寡言,平时来往的亲友不多,”陶然接过话题,“关系比较密切的,基本也就是车队的同事,因为他接活的客户不固定,平时也不总跑一条线路,所以没有规律造访的服务站和餐饮点,但是他同事反应了一个情况——海洋,你查到的,你来说。”

肖海洋猝不及防地被点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是!”

旁边立刻伸出了好几只手,七手八脚地把他拽下来:“坐着说。”

肖海洋尴尬地低头推了推眼镜,切换连珠炮模式:“董乾的同事反应,他经常网购,平时总有快递员找他,平均每个礼拜要接两三次邮件,我查了董家父女的购买记录,发现董乾最近一年的购物频率确实很高,退货率也很高……”

骆闻舟抬起头:“直接说重点,你认为是快递有问题还是卖家有问题?”

“快递,”肖海洋不假思索地回答,“董乾退过的货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配送都是同一家快递公司,叫‘快达’快递,我查过,这家公司因为速度慢、价格高,再加上管理不规范,所以目前市场占有率很低——随机在网上购物,使用快达的商家不到5%,而董乾接到快达配送的商品概率在50%以上,十倍的差距,不可能是巧合。”

骆闻舟一点头:“有道理,然后呢?”

“如果纵火犯烧掉的纸质文件是重要物品,那我们在反复排查他嫌疑的时候没那么容易漏掉,但如果我们调查过程中,那份文件正在派送的路上呢?快达快递同城一般要三到五天才能送到,正好打了个时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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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闻舟听到这,脸色已经沉了下去,连名带姓地打断了他:“肖海洋,你这是纯猜测还是有什么根据?”

肖海洋面对他的强势逼问,略有些迟疑:“有……有根据的……”

“别跟我装傻,”骆闻舟的语气严厉起来,“队里人都在这里,你有话直说,我知道你脑筋够用。”

寄快递的人为了保证这东西不落到警察手上,特意使用了一个同城也需要小一个礼拜才能送到的快递公司,但他怎么能保证这三五天时间内,警方能把该做的排查工作都做完呢?

万一警方效率低下,查他个十天半月,这包裹不是正好送到警察面前吗?

肖海洋方才那这一番话看似有理有据,其实是话里有话,在暗示他们中间有鬼。

这小眼镜有话断然不肯直说,总是藏藏掖掖,这毛病可能还是在花市区分局落下的——当时骆闻舟他们第一次查看何忠义的尸体,他就是装出了一副口无遮拦的愣头青模样,暗示他们抛尸地不等于案发地。

现在他又要故技重施。

骆闻舟:“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肖海洋缓缓垂下眼,隔着玻璃片,他和年轻的上司对视了一眼:“我要求快达快递公司提交了最近所有的快递单号及登记信息,发现董乾死前,有一份他寄给自己的包裹,从车队寄到了董家。”

费渡插话说:“你刚才说‘有一份包裹’,而不是‘董乾寄回家一份包裹’,所以肖警官,你认为这邮包不是董乾自己寄的。”

肖海洋:“如果董乾真的是谋杀周峻茂的真凶,他采用车祸的方式行凶,恐怕就是想做得悄无声息,让人以为是事故,那他会给董晓晴留下什么呢?是谋害周峻茂的主谋身份,还是自己确实是杀人凶手的自白?这没有道理,除非他希望自己的女儿陷入危险或者痛苦一辈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把一些东西寄给了董晓晴,刺激她去刺杀周怀瑾,然后为了防止这东西经由董晓晴落在警察手上,再把她灭口,同时一把火烧了她家。”骆闻舟盯着肖海洋,步步紧逼地追问,“为什么?这个人既然能明目张胆地当着我的面撞死董晓晴,为什么不能自己直接刺杀周怀瑾?难道论杀人,专业人士不比一个普通的小丫头把握大?另外我也想不出他们烧房子有什么必要,纯向警方挑衅吗?”

“我是这么认为的,”肖海洋毫不犹豫地说,“在我们出发之前,董晓晴发过一条短信给我,说她有东西要交给我,后来经过调查,这条信息是不明人士劫持了董晓晴的号码,冒名发给我的。三天前我去董家调查,曾经留过一张写了联系方式的纸条给董晓晴。按照时间推算,我收到短信的时间正好是纵火犯潜入董家的时间,嫌疑人很有可能是在董晓晴家里看见了我的联系方式,故意发信息引我们过去,毫无疑问,他就是在吸引警方的注意力。”

“另外,我们还调查了快达公司里经常和董乾接触的快递员,董乾出事以后,这个人就下落不明了,”陶然在旁边补充了一句,取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放着一张身份证的复印件,照片上的男人留着平头,长相非常没有特点,扔在人堆里转眼就能平地消失,“这是失踪的快递员在公司留下的个人信息,是假的,他们公司管理混乱不是一两天了,当时应该就看了一眼来人的身份证,也没经过核实,就直接让他入职了。”

骆闻舟看了费渡一眼:“专业人士的意见呢?”

费渡清了清嗓子,合上他装模作样用的笔记本,开口说:“一个人在恒爱医院撞死了董晓晴,同一时间,另一个人烧了董家的房子,而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和董乾接洽过的神秘快递员,他们还会假造身份证,起码有一定技术。也就是说――这里面可能包含了三个以上的嫌疑人参与这起案子,有策划、有技术、很可能是一个有组织的团伙。”

费渡说着,十分从容地站了起来,真的挺像个学者,他伸手拉下一块白板,用签字笔画了个圈:“对于一个团伙而言,目标越是简单、越是单一,就越容易聚集起来,比如为了共同的利益,通常会在利益的基础上,使用胁迫或者洗脑等手段让成员保持忠诚——”

“比如贩毒团伙和苏筱岚他们那个绑架买卖儿童的销售链条。”陶然接话说。

“对,即使是国际恐怖组织,打着所谓极端主义信仰的旗号,背后也有复杂的经济背景和利益链条,”费渡笑了笑,“纯粹靠心理变态,很难把一小撮人团结在一起,毕竟‘变态’是非常私人化的体验。”

骆闻舟:“具体呢?”

“比如同样是针对警察,有的变态想挑战警方的智力,有的变态只想杀警察,有的变态则是想和穿制服的人发生某些不可描述的关系……”

众人哄笑起来,骆闻舟干咳一声,打断了越说越离谱的费渡。同时,他一伸手,把费渡方才合上的笔记本拿过来,塞到了桌肚里:“你哪那么多废话,开会呢,严肃点!”

费渡严肃地把话音一转:“这种细节的分歧会造成团伙的不稳定,很难形成一个有秩序的组织,来完成这么复杂的一起案子——所以肖警官,策划周峻茂案、刺激董晓晴、接着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这一系列的事,动机只是为了挑衅警察吗?我个人认为这不太现实。”

陶然:“所以你的结论是……”

“策划谋杀周峻茂,寄东西给董晓晴,放火并且给肖警官发短信,这一系列的事,要么不是同一拨人做的,要么一定有别的原因,不太可能单纯只是为了针对警方,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要等我们跟周怀瑾聊过之后了。”

肖海洋不吭声了。

费渡看了他一眼:“其实我觉得肖警官的思路很有意思,如果嫌疑人做了什么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一般人都会想,他这么做是为了掩盖什么,怎么你会坚定不移地认为会有人想挑衅警察呢?”

“因为董乾也死了,”肖海洋突然说,“你们默认董乾是谋杀周峻茂的一个环节,可如果他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受害者呢?‘警察解决不了的事,就给受害者们以牙还牙的机会’——这种‘义务警察’的案子以前不是发生过……”

肖海洋陡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紧紧地闭上了嘴。

骆闻舟和费渡的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会议室里短暂地寂静下来。

骆闻舟深深地看了肖海洋一眼:“费渡跟我去见见周怀瑾,陶然,根据假身份证上的信息和嫌疑人照片,试着找找这个神秘的快递员。另外继续查董晓晴家附近的监控,追踪纵火犯的踪迹,这个人离开现场的时候很有可能变装,注意他的身高和体貌特征——散会。”

费渡目光在自己方才坐过的地方扫了一圈,没找着他方才拿的笔记本,正有些疑惑,就听见身后有人“哎”了一声。他一回头,骆闻舟顺手把他方才那笔记本翻开,倒扣在了他胸口上。

翻到的那页正好是费渡开会时假装记录、其实无所事事的涂鸦——

是一副骆闻舟撑着下巴坐在旁边的侧影速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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