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林公子若是不方便,也可先回去,待我这边想些有趣的再赌。”
“没什么不方便的,慕老板怎么还急着撵人了呢?”楚明允笑道,“来吧。”
得了慕老板的眼神示意,有个舞女便捧着条赤红丝带走近,苏世誉抬手拦了一拦,礼貌地笑道:“劳烦姑娘了,交给我便好。”他接过丝带粗略地摸过,柔软细腻,的确是条寻常丝带,随即看向了楚明允。
楚明允正偏头眼带笑意瞧着苏世誉,见他看过来便从容地闭上了眼,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赤练在眼前缠过,系在脑后,触及的力道温柔,隐约有一点淡淡香气随人衣袖划过颊侧,楚明允忙里偷闲地想,这被御史大夫伺候的感觉可真是不错。
苏世誉拉着楚明允在屋中站定,这才退回原位,不动声色地旁观。
慕老板不禁回头看了苏世誉一眼,却不想正与他目光相撞,仓促一笑,忙转回脸拍了拍手道:“开始吧。”
旖旎乐声随之响起,曲调辗转缠绵,舞女的身姿柔软地舒展,轻盈若凌波,夭矫若惊鸿,红纱随舞步扬起朦朦胧胧的赤色交错,仅有一点墨蓝闲立,像是被着温柔乡远远隔在其中,似近似远地看不大真切了。
的确只是舞蹈,并无杀机,苏世誉暗中莫名,不自觉微皱起眉。
乐音渐至高/潮,舞女身影交错地愈发快了,不时有纤纤素手触及楚明允衣袍,一掠而过,几乎辨认不清。弥满视野的是红纱雪肤,光影交错,恍若入了妖魅的洞府,勾引无知者与她们欢梦一场。
一个舞女猛然向后跌退几步,狠狠地撞在了墙上。欢梦乍破,乐声骤哑。
方才还紧贴着楚明允的舞女们陡然弹开一丈远,皆是训练有素的身手。那靠着墙的舞女不能置信地低头,看到一柄檀香扇插入了她的腹中,才一张口就有血喷出,血色漫上赤裙,更添几分艳色,她手上的短刀当啷一声摔在地上。
楚明允抬手将覆眼的带子勾下一半,只露出了一眸,回头看了过来。他眼角狭长,被赤练映的如有胭脂晕染,流露出浓烈笑意:
“我猜中了,可是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拿给基友看的时候她做了个总结:
妖艳贱货楚明允,清新脱俗苏世誉,天下无双。
我接:搭配使用,治国安邦。
、[第十九章]
一切只不过是在瞬息间,慕老板率先回神,爆喝一声:“还不快进来!”
随着话音落下,一群黑衣人破门而入,红衣舞女也都反应过来,旋身竟从一旁的琴瑟中抽出软剑,逼近楚明允身旁。
恩 en京 jing の 书 shu 房 fang = w w w * E nJi n g * co m 🥗
苏世誉脚步几错拉开了距离,抬手便将手中茶盏掷出。
滚烫的茶水迎面泼来,为首的黑衣人下意识要侧身躲开,而眼前光影一晃,蓝衣男人已然闪身到了身旁,腕上一痛,长剑直接被他夺了去,紧接着瓷杯携劲力击上膝骨,他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将身后人阻得脚步顿时错乱。
楚明允覆手持剑挥出,斩碎空中水珠,直取慕老板咽喉。
慕老板反应也快,顺手一把捞起桌子甩了过去,得空疾退几步。楚明允躲也不躲,手中长剑厉风不减,直接劈开了厚重桌案,一声沉闷爆响,圆桌四分五裂炸开,木屑飞溅,迫得周遭连连后退。
黑衣人大多向着楚明允冲去,苏世誉在另一旁身形灵活地错开交织在周身的刀锋,信手扯过一人直接推去,白刃自那人后透胸而出,撞得一阵混乱。他一时得空,转头看向了楚明允那边,微微一愣。
不过几招慕老板便显出了劣势,靠着围杀楚明允的手下才留有喘息余地。楚明允并未对他人的袭击分神过多,不过偶有几招横扫震开阻碍,早已扯下丝带一双眼紧盯着慕老板,步步紧逼,气势迫人。
苏世誉忽而从未有过地清晰认识到,眼前此人本就是位将军,似乎可遥想到在那塞外疆场之上,他于千万人中策马驰骋,破阵杀敌,斩将夺帅的身姿。
楚明允眉目本就生的艳丽,平日里又常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总是会显出些妖冶之色,因此朝中骨气刚硬的老臣对他多有轻蔑不屑。而此刻他脸上却再无半点笑意,眼神锐利,连微抿的唇线都显得冷硬,满身戾气再不掩藏,分毫毕现。
这世间原来果真有所谓杀伐之美,举手投足间皆染上血气,却这般令人惊心动魄。
——“苏家四代,不缺你一个将军。”
苏世誉心头一凛,陡然回神。这一恍惚间正巧有刀从侧里偷袭过来,他忙侧头微后仰了身,那锋刃堪堪擦着他鼻尖而过,他伸手握住对方手腕,直起身反手将刀猛力还入,血光四溅。
那边慕老板终于气力不支,兵器脱手摔出几尺远,楚明允的长剑已然追至,迎面刺来,他急喘口气,情急之下硬是双臂架起,生生拿血骨抗下一击,顿时痛吟出声。
楚明允索性放开了剑,出手如电地直袭他心口,黑衣人的兵刃纷纷落下,楚明允身形一错闪开,手上也跟着偏移些许,手下身体猛地剧颤,肋骨不知断了几根。慕老板咳出一口血,狼狈地退到窗口,他望了外面一眼,看着已然逼近的楚明允,一咬牙纵身从窗口跃下。
楚明允猛然拦上,抓住他襟口又被他猛力挣脱,错乱中似乎从慕老板怀中扯出什么,不及细看便见对方已然急坠而下,身影眨眼就隐没于楼外的莽莽林中。
楚明允回身,眼风凌厉地扫过身后。黑衣人与舞女已伤残过半,主人又脱身而去,一时不禁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窗外忽然远远地传来马蹄踏叶的滚滚声响,楚明允回眸一瞥,只见有一线火色河流自远而近地穿过山岭茂林,涌向了这边。他眉宇终于有些微松动,有了笑意,对苏世誉道:“哎宝贝儿——”
身边已然收拾利落,一丝血色都未染上白衫的苏世誉扫他一眼。
“咳——苏大人,”楚明允改了口,“刑部的人赶来了,倒还挺是时候的。”
手持火把纵马而来的官兵们近了,屋中人自窗外都能清楚地看见。苏世誉收回目光,对着还立在屋中的人微微笑道:“顽抗无益,你们毫无胜算。”
众人对视一眼,犹豫着,终究是放下了兵器。
官兵不多时便将极乐楼围了个水泄不通,挨层搜查上去,将楼中所有人押送去刑部待审。楚明允看了一会儿,自觉无事,便对着灯光研究起握在手中的物件。
这是个铜符,轮廓深浅分明,铸成了什么瑞兽的模样。楚明允在手中把玩许久,一时猜不出是作何使用的。
身后有脚步声近了,苏世誉的声音响起:“林中已经搜查过了,有几处血迹,但寻不到那位慕老板。”
楚明允将铜符收入怀中,转过身漫不经心地道:“寻不到也无碍,他被我重伤,不死也差不多了,先审问审问那些下人看看。”
苏世誉颔首,“今晚真是麻烦楚大人了,我替陆尚书向你道声谢。”
楚明允随意摆了摆手,道:“道谢就免了,让他别总是要生吞活剥一样地瞪着我就行了。”
苏世誉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对了,”楚明允忽然道:“你不是已经认出那个慕老板了?”
苏世誉轻轻摇头,笑道:“我若是真认出是谁了,也就不必再陪你做戏,更不必让人去林中搜寻了。”
“哦?”楚明允奇道:“这么说,你那话都是假的?”
“也不全是,”苏世誉道,“的确是隐约感觉有几分熟悉,但想不出究竟是谁。后来的话不过是想诈他一诈,看他会不会自乱阵脚。”
“那苏大人是怎么确信他是要叫你兄长的人?”
苏世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楚大人难道看不出他要比你我小上一些吗?”
“……看出来了。”
显出破晓之色的夜空里忽然响起一声鸟唳,黑羽鸟自半空俯冲下,落在楚明允抬起的手臂上,及时挽救了这走向尴尬的场面。
楚明允拆下信笺,唇边慢慢勾起了笑意,侧头对苏世誉道:“看来,这夜可还没完呢。”
“有人偷偷溜出了长安城,似乎是往这边来了。苏大人,你我现在往回走,说不定刚巧能碰见呢。”
晓色苍苍,山岚薄雾,一辆马车疾驰出了长安,拐下官道,径直入了林中。
静姝面色凝然,倚着车壁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陈思恒挨着她坐在车里,悄悄将车帘撩开望了一眼飞速闪过的林木深深,复又收回视线,半晌终究忍不住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袖,细声细气地叫道:“……静姝姐姐。”
陈思恒一连唤了好几声,静姝才迟缓地回过神,冲他勉强一笑,问道:“怎么了?”
陈思恒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为什么我们要连夜出城,是出什么事了吗?”
“对,”静姝想了想,哄道:“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有点小变故。你记不记得之前常来找我的那个哥哥,我们去看看他。”
陈思恒却低下头去,手上不自觉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袖,低声道:“可是我……觉得很害怕……”
静姝讶然,只听陈思恒慢慢地说了下去:“那个晚上……好像也是这样的,大家都告诉我没事,然后、然后没了……什么都没了……”他话音微微哽咽,偏又埋着头不让人看见,只是那身躯实在消瘦单薄,似乎再也撑不住什么重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