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潘金莲不愤忆吹箫 郁大姐夜唱闹五更 第3小节
薛姑子说罢,只见玉楼房中兰香,拿了两方盒细巧素菜果碟,茶食点心,收了香炉,摆在卓上,又是一壶茶,与众人陪三个师父吃了。然后又拿荤下饭来,打开一坛麻姑酒 ,众人围炉吃酒。月娘便与大妗子掷色儿抢红。金莲便与李娇儿猜枚。玉筲便傍边斟酒,又替金莲打卓底下转了儿。须臾,把李娇儿赢了数杯。玉楼道:“等我和你猜,你只顾赢他罢。”这玉楼要金莲露出手来,不许他褪在袖口边。玉筲不许他近前。当夜一连反赢了金莲几锺酒,又教郁大姐弹唱。月娘道:“你唱了闹五更俺每听。”郁大姐便调弦高声唱玉交枝道:
“彤云密布剪,鹅雪花辞舞,朔风凛冽穿窗户。你心毒,奴更受苦。爹娘骂得奴心忒狠毒,你说来的话全不顾。把更儿从头细数。”
〔金字经〕“夜迢迢,孤另另,冷清清,更静初,不寄平安一纸书。腮边流泪珠,不把佳期顾,一更里无限的苦。”
〔玉交枝〕“一更纔至冷清,撇奴在帐里,番来复去如何睡?二更里泪珠垂。”
又:“二更难过,讨一觉频频的睡着。今宵今宵,梦儿里来托。我思他,他思我,去时节海棠花儿开了半朵,到如今树叶儿皆零落,枉教奴痴心儿等着。”
〔金字经〕“我痴心终日家等待你,何日是可,合少离多咱命薄;命薄,孤另孤另,怎生奈何!好着教难存坐,三更里睡梦儿多。”
〔玉交枝〕“三更月上好难挨,今宵夜长。烧残蜡烛,银台上泪珠流三两行。红绫的被儿,闲了半床。新桃的手帕儿在谁行放,瘦损了腰肢,腰肢沈郎。”
〔金字经〕“沈郎的腰肢瘦,每日家愁断了肠。盼望情人泪两行;两行,对菱花懒去妆。瘦损了娇模样,四更里偏夜长。”
〔玉交枝〕“四更如昼枕边想,不觉的泪流。灵神庙里曾发咒,剪青丝两下里收。说来的话儿不应口,到如今闪的我,似章台柳;柳,教奴痴心等守。”
〔金字经〕“我痴心终日家等待你,何日是休?望盼情人空倚楼,倚楼,想情人一笔勾,不由把眉双皱,五更里泪珠流。”
〔玉交枝〕“五更鸡唱,看看儿天色渐晓。放声,欲待放声,又恐怕傍人笑,一全家心内焦。烧香告祷神前筊,负心的自有天知道,枉教奴痴心等着。”
〔金字经〕“我痴心终日家等待你,何日是了?檐外叮当铁马儿敲儿敲,搅的奴睡不着。一壁厢寒鸦叫,凄凄凉凉直到晓。”
〔玉交枝〕“晓来梳洗傍妆台,懒上画眉。房檐上喜鹊儿喳喳的,小梅香来报喜。报道是有情郎,真个归奴,奴向入罗帏里,向前来奴家问你。”
〔后庭花〕“我问你个负心贼,你尽知一去了,半年来怎生无个信息?我道你应举求官去,谁想你恋烟花家贪酒杯。我为你受孤恓,在那里偎红倚翠?我为你病恹恹减了饮食,瘦伶仃消了玉体。挨清晨怕夕晚,一更里听天边孤雁飞,二更里想情人魂梦里,五更里醒来时不见你。”
〔柳叶儿〕“呀!空闲了鸳鸯锦被,寂寞了蒸约蒸约莺嘶。海神庙见放着傍州例,不由我心中气。你尽知负心的,自有个天知道。”
〔尾声〕“流苏锦帐同欢会,锦被里鸳鸯成对,永远团圆直到底。”
当下金莲与玉楼猜枚,被玉楼赢了一二十锺酒,坐不住,往前边去了。到前边叫了半日,角门纔开。只见秋菊操眼,妇人骂道:“贼奴才,你睡来?”秋菊道:“我没睡。”妇人道:“见睡起来,你哄我。你倒自在,就不说往后来接我要儿去。”因问:“你爹睡了?”秋菊道:“爹睡了这一日了。”妇人走到炕房里,搂起裙子来,就坐在炕上烤火。妇人要茶吃,秋菊连忙倾了一盏茶来。妇人道:“贼奴才,好干净手儿,你倒茶我吃!我不吃这陈茶,熬的怪泛汤气!你叫春梅来,教他另拿小铫儿顿些好甜水茶儿,多着些茶叶,顿的苦艳艳我吃。”秋菊道:“他在那边床屋里睡哩,等我叫他起来。”妇人道:“你休叫他,且教他睡罢。”这秋菊不依,走到那边屋里,见春梅〈扌歪〉在西门庆脚头,睡得正好。被他摇推醒了,道:“娘来了,要吃茶,你还不起来哩。”这春梅哕他一口,骂道:“见鬼的奴才,娘来了罢了,平白唬人刺刺的!”一面起来,慢条斯礼,撒腰拉褲,走来见妇人。只顾倚着眼儿揉眼。妇人反骂秋菊:“恁奴才!你睡的甜甜儿的,把你叫醒了。”因教他:“你头上汗巾子跳上去了,还不往下扯扯哩。”又问:“你耳躲上坠子,怎的只带着一只?往那里去了?”这春梅摸了摸,果然只有一只金玲珑坠子。便点灯往那边床上寻去,寻不见。良久,不想落在床脚踏板上,拾起来。妇人问:“在那里来?”春梅道:“都是他失惊打怪叫我起来,乞帐钩子抓下来了,纔在踏板上拾起来。”妇人道:“我那等说着,他还只当叫起你来。”春梅道:“他说娘要吃茶来。”妇人道:“我要吃口茶儿,嫌他那手不干净。”这春梅连忙舀了一小铫了水,坐在火上,使他挝了些炭放在火内。须臾,就是茶汤,涤盏儿干净,浓浓的点上去递与妇人。妇人问春梅:“你爹睡下多大回了?”春梅道:“我打发睡了这一日了。问娘来,我说娘在后边还未来哩。”这妇人吃了茶,因问春梅:“我头里袖了几个果子和蜜饯,是玉箫与你姥姥吃的,交付这奴才接进来,你收了?”春梅道:“我没见他,知道放在那里?”这妇人一面叫秋菊问他:“菓子在那里?”秋菊道:“有,我放在拣妆内哩。”走去取来。妇人数了一数,只是少了一个柑子。问他:“那里去了?”秋菊道:“娘递与拿进来,就放在拣妆内。那个害馋痨烂了口吃他不成?”妇人道:“贼奴才,还涨漒嘴!你不偷,往那去了?我亲手数了交与你的。贼奴才,你看省手拈搭的,零零落落只剩下这些儿。干净吃了一半,原来只孝顺了你!”教春梅:“你与我把那奴才一边脸上打与他十个嘴巴。”春梅道:“那臜脸弹子,倒没的龌龊了我这手!”妇人道:“你与我拉他。”双手推颡到妇人跟前。妇人用手撙着他腮颊,骂道:“贼奴才,这个柑子是你偷吃了不是?你即实实说了,我就不打你。不然取马鞭子来,我这一旋剥,就打了不数!我难道醉了?你偷吃了,一径里滦混我!”因问春梅:“我醉不醉?”那春梅道:“娘清净白净,那讨酒来?娘信他,不是他吃了。娘不信,掏他袖子,怕不的还有柑子皮儿在袖子里不止的。”妇人于是扯过他袖子来,用手掏他袖子,用手撇着不教掏。春梅一面拉起手来,果然掏出些柑子皮儿来。被妇人尽力脸上拧了两把,打了两个手八,便骂道:“贼奴才,痞不长俊!奴才你诸般儿不,一相这话舌偷嘴吃偏会!刚纔掏出皮来,吃了真赃实犯拿住,你还赖那个?我如今要打你,你爹睡在这里。我茶前酒后,我且不打你。到明日清净白省,和你算帐!”春梅道:“娘到明日,休要与他行行忽忽的。好生旋剥了,教一个人,把他实辣辣打与他几十板子。教他忍疼,他也惧怕些。甚么鬬猴儿似的汤那几棍儿,他纔不放心上!”那秋菊被妇人拧的脸胀肿的,谷都着嘴,往厨下去了。妇人把那一个柑子平白两半,又拿了个苹婆 、石榴,递与春梅,说道:“这个与你吃。把那个留与姥姥吃。”这春梅也不瞧,接过来似有如无掠在抽屉内。妇人把蜜蒸也要分开,春梅道:“娘不要分,我懒待吃这甜行货子,留与姥姥吃罢。”以此妇人不分,都留下了不题。妇人走到桶子上小解了,教春梅掇进坐桶来,澡了牝。又问春梅:“这咱天有多少时分?”春梅道:“月儿大倒西,也有三更天气。”妇人摘了头面,走来那边床房里,见卓上银灯已残,从新剔了剔,向床上看,西门庆正打鼾睡。于是解松罗带,卸褪湘裙,坐换睡鞋,脱了裈裤,上床钻在被窝里与西门庆并枕而卧。睡下不多时,向他腰间摸他那话,弄了一回,白不起。原来西门庆与春梅纔行房不久,那话绵软,急切捏弄不起来。这妇人酒在腹中,欲情如火,蹲身在被底,把那话用口吮咂,挑弄蛙口,吞裹龟头,只顾往来不绝。西门庆猛然醒了,见他在被窝里,便道:“怪小淫妇儿,如何这咱纔来?”妇人道:“俺每在后边吃酒,孟三儿又安排了两大方盒酒菜儿。郁大姐唱着,俺每陪大妗子、杨姑娘猜枚掷骰儿,又顽了这一日,被我把李娇儿先嬴醉了。落后孟三儿和我两个五子三猜,俺两个到输了好几锺酒。你到是便益,睡起一觉儿来好熬我。你看我依你不依!”西门庆道:“你整治那带子了?”妇人道:“在褥子底下不是?”一面探手取出来与西门庆看了,扎在尘柄根下,系在腰间,拴的紧紧的。又问:“你吃了不曾?”西门庆道:“我吃了。”须臾那话,乞妇人一壁厢弄起来。只见奢棱跳脑,挺身直舒,比寻常更舒七寸有余。妇人扒在身上,龟头昂大,两手搧着牝户往里放,须臾突入牝中。妇人两手搂定西门庆脖项,令西门庆亦扳抱其腰,在上只顾揉搓,那话渐没至根。妇人叫西门庆:“达达,你取我的示主腰子,垫在你腰底下。”这西门庆便向床头取过他大红绫抹胸儿,四折叠起,垫着腰。这妇人在他身上马伏着,那消几揉,那话尽入。妇人道:“达达,你把手摸摸,多全放进去了,撑的里头满满儿的,你自在不自在?多揉进去。”西门庆用手摸摸,见尽没至根,间不容发,止剩二卵在外,心中觉翕翕然,畅美不可言。妇人道:“好急的慌,只是触冷,咱不得拿灯儿照着干。赶不上夏天好,这冬月间,只是冷的慌。”因问西门庆说道:“这带子比那银托子识好不好?强如格的阴门生疼的。这个显得该多大又长出许多来,你不信摸摸,我小肚子七八顶到奴心。”又道:“你搂着我,等我今日一发在你身上睡一觉。”西门庆道:“我的儿,你睡达达。”搂着那妇人,把舌头放在他口里含着,一面朦胧星眼,款抱香肩。睡不多时,怎禁那欲火烧身,芳心掩乱,于是两手按着他肩膊,一举一坐,抽彻至首,复送至根,叫:“亲心肝罢了,六儿的心了。”往来抽卷,又三百回,比及精泄。妇人口中只叫:“我的亲达达,把腰扱紧了。”一面把奶头教西门庆咂,一觉一阵昏迷,淫水溢下。停不多回,妇人两个抱搂在一处,妇人心头小鹿实实的跳,登时四肢囷软,香云撩乱,于是泄出来,犹刚劲如故。妇人用帕搽之,便道:“我的达达,你不过却怎么的?”西门庆:“等睡起一觉来再耍罢。”妇人道:“我也挨不的身子,已软瘫热化的。”当下云收雨散,两个并肩交股,枕籍于床上寐,不觉东方之既白。正是:
“等门试把银釭照,一对天生连理人。”
毕竟未知后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