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王三官拜西门为义父 应伯爵替李铭解冤 第2小节
递毕酒,林氏分付王三官:“请大人前边坐,宽衣服。”玳安拿忠靖巾来换了。不一时,安席坐下,小优弹唱起来,厨役上来割道,玳安拿赏赐伺候。当时席前唱了一套新水令:
“翠帘深,小房栊,滴玉钩抵控驰茸,斗蚬龟背锦屏风。春意溶溶,梅稍上暗香动。”
〔乔牌儿〕“琐窗横,倒挂绿毛凤。梨云一片罗浮梦,夜深沉。”
〔甜水令〕“琼树生花,玉龙晚冻,瑞雪舞回凤。碧落尘淡,自窥丹云接□□,臭门珠玄。”
〔折桂令〕“锦排场赏玩,春正二八仙鬟。十六歌童花底藏门;尊前暗令,席上投只娇滴滴争奸竞宠,幸孜孜倚翠偎红。走斝飞觥,换的移玄妙,清谁揖拨轻笼。”
〔水仙子〕“麝媒香霭,绣美带叶凤。腊光摇金蝶,象床春暖花;胡的脂粉香,珠翠丛,彩云深,罗骡龙涎细,金炉兽,相暖溶溶,和气春风。”
〔雁儿落得胜令〕“银筝秋雁横,玉管莺弄。花明翡翠翘,酒满玻璃寺。衫袖捧金尊,罗帕春葱。橙嫩霜剖,茶香带雪烹。欢浓,醉后情从重。筵终,更深乐未穷。”
〔沽美酒〕“转秋波,一笑中,透犀两情。道灯下端祥可重种,似嫦娥出月玄,知女下巫峰。”
〔太平令〕“欹鬓弹金钗飞凤,舞裙憁翠缕蟠龙。粉汗温铅华娇容。舌尖吐丁香微送。臂钏封守,原是一对儿雏鸾娇凤。”
〔川拨棹〕“喜相逢,相逢可意种柳因花慵。玉暖酥融,那一回风流受用。巍巍宝髻松,困藤秋冰横,曲弯弯眉黛浓。七弟兄醉烘玉穷晕微红,龙花蝶玉欢情,纵有身在醉魂中。蕊珠玄里游仙梦,梅花酒恰便以云雨踪。没乱杀,见惯司空。禁故帘龙,马栋邻鸡唱终。玉漏滴咽,虽龙艮倚烬落萤,沙宝到晓光笼。碧天边日那融融。”
〔收江南〕“呀,倒听的辘轳声,在粉墙东。早鸦啼金并下梧桐。春娇满眼未惺越,将一段幽欢密宠,等闲惊觉忽忽。
当下食割五道,歌吟二套,秉独上来。西门庆起身更衣告辞。王三官再三款留,又邀到他那边书院中;独独的一所书院,三间小轩,里面花木掩映,文物消洒,金粉笺扁曰:“三泉诗舫。”四壁挂四轴古画:轩辕问道,伏生坟典,丙吉问牛,宋京观史。西门庆便问:“三泉是何人?”王三官只顾隐避,不敢回答,半日纔说:“是儿子的贱号。”西门庆便一声儿没言语。抬过高壶来,只顾投壶饮酒,四个小优儿在傍弹唱。林氏后边和丫鬟养娘,只顾打发添换菜蔬果碟儿上来饮酒。吃到二更时分,西门庆已带半酣,作辞起身。赏小优儿三钱银子。亲送到大门,看他上轿。两个排军打着灯火,西门庆头戴暖耳,身披貂裘,作辞回家。到家想着金莲白日里话,径往他房中。原来妇人还没睡哩,纔摘去冠儿,挽着云髻,淡妆浓抹,正在房内倚靠着梳台脚,登着炉台儿,口中磕瓜子儿等待。火边茶烹玉蕊,卓上香袅金猊。见西门庆进来,慌的轻移莲步,款蹙湘裙,向前接衣裳安放。西门庆坐在床上,春梅拿净瓯儿,妇人从新用纤手抹盏边水渍,点了一盏浓浓艳艳芝麻盐笋栗系瓜仁核桃仁夹春不老海青拿天鹅木樨玫瑰泼卤六安雀舌芽茶。西门庆刚呷了一口,美味香甜,满心欣喜。然后令春梅脱靴解带,打发在床。妇人在灯下摘去首饰,换了睡鞋,两个被翻红浪,枕欹彩鸳,并头交股而寝。春梅向卓上罩罩合银荷,双掩凤槅,归那边房中去了。西门庆将一只胳膊支妇人枕着,精赤条搂在怀中,犹如软玉温香一般。两个酥胸相贴,玉股交木匝,脸儿厮搵,呜咂其舌。妇人一把扣了瓜子穰儿,用碟儿盛着,安在枕头边,将口儿噙着,舌支密喃送下口中。不一时,甜唾融心,灵犀春透。妇人不住手下边捏弄他那话,打开淫器包儿,把银托子。西门庆因问道:“我的儿,我不在家,你想我不曾?”妇人道:“你去了这半个月来,奴那刻儿放下心来。晚间夜又长,独自一个又睡不着。随问怎的暖床暖铺,只是害冷。伸着腿儿触冷伸不开。手中了的酸了,数着日子儿白盼不到。枕边眼泪不知流勾多少!落后春梅小肉儿,他见我短叹长吁,晚间鬬着我下棋。坐到起更时分,俺娘儿两个一炕儿通厮脚儿睡。我的哥哥,奴心便是如此;不知你的心儿如何?”西门庆道:“怪油嘴,这一家虽是有他们,谁不知我在你身上偏多。”妇人道:“罢么,你还哄我哩!你那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心儿,你说我不知道!想着你和来旺儿媳妇子密调油也似的,把我来就不理了。落后李瓶儿生了孩子,见我如同乌眼鸡一般。今日多往那去了?止的奴老实的还在。你就是那风里扬花,滚上滚下。如今又兴起那如意儿贼歪刺骨来了!他随问怎的,只是奶子。见放着他汉子,是个活人妻。不争你要了他,到明日又教汉子好在门首放羊儿好刺。你为官为宦,传出去什么好听?你看这贼淫妇,前日你去了,同春梅两个为一个棒槌,和我两个大嚷大闹,通不让我一句儿哩!”西门庆道:“罢么,我的儿,他随问甚怎的,只是个手下人。他那里有七个头八个胆,敢顶撞你?你高高手儿他过去了,低低手儿他过不去。”妇人道:“嚛!说高高手儿他过不去了的话!没了李瓶儿,他就顶了窝儿。学你对他说:‘你若伏侍的好,我把娘这分家当就与你罢。’你真个有这个话来?”西门庆道:“你休胡猜疑我,那里有些话?你宽恕他,我教他明日与你磕头陪不是罢。”妇人道:“我也不要他陪不是,我也不许你到那屋里睡。”西门庆道:“我在那边睡,也非为别的。因越了不过李大姐情,一两夜不在那边歇了。他守灵儿,谁和他有私盐私醋?”妇人道:“我不信你这摭溜子,人也死了一百日来,还守什么灵?在那屋里也不是守灵。属米仓的,上半夜摇铃,下半夜丫头似的,听好柳声!”几句说的西门庆急了,搂个脖子来,亲了个嘴,说道:“怪小淫妇儿,有这些张致的!”于是令他吊过身子去,隔山抅火,那话自后插入牝中,把手在被窝内,接抱其股,竭力搧磞的连声响喨。一面令妇呼叫大东大西,问道:“你怕我不怕?再敢管着?”妇人道:“怪奴才,不管着你,待好上天也!我晓的也丢不开这淫妇,到明日问了我,方许你那边去。他若问你要东西,对我说,也不许你悄悄偷与他。若不依,我打听出来,看我嚷的尘邓邓的!不让我,就摈洗了这淫妇,也不差什么儿!又相李瓶儿来头,教你哄了,险些不把打到赘字号去了!你这波答子烂桃行货子,豆芽菜,有甚正条捆儿也怎的!老娘如今也贼了些儿子!”西门庆笑道:“你这小淫妇儿,原来就是六礼约!”当下两个殢雨龙云,缠到三更方歇。正是:
“有窗有鸟卖有机,衔得春来枝上说。””
有诗可证:
“带雨笼烟世所稀,妖娆身势似难支;
终宵故把芳心诉,留在东风不放归。””
两个并头交股,睡到天明。妇人淫情未足,便不住只往西门庆手里捏弄那话,登时把尘柄捏弄起来,叫道:“亲达达,我一心要你身上睡睡。”一面扒伏在西门庆身上倒浇烛,接着他脖子只顾揉搓。教西门庆两手扳住他腰,扳的紧紧的。他便在上极力抽拔,一面扒伏在他身上揉一回。那话渐没至根,余者被托子所阻不能入。妇人便道:“我的达达,等我白日里替你缝一条白绫带子,你把和尚与你那末子药,装些在里面。我再坠上两根长带儿,等睡睡时,你扎他在根子上,却拿这两根带扎拴后边,腰里拴的儿紧的,又温火又得全放进,强如这根托子,榰浇着格的人疼,又不得尽美。”西门庆道:“我的儿,你做下,药在桌上磁盒儿内,你自家装上就是了。”妇人道:“你黑夜好歹来,咱晚夕拿与他试试看,好不好?”于是两个顽耍一番。只见玳安拿帖儿进来,问春梅:“爹起身不曾?安老爹差人送分资来了,又抬了两坛金华酒 ,四盆花树进来。”春梅道:“爹还没起身,教他等等儿。”玳安道:“他好小近路儿,还要赶新河口闸上回说话哩。”不想西门庆在房中听见,隔窗叫玳安问了话,拿帖儿进,折开看着,上写道:
“奉去分资四封,共八两。惟少塘卓席,除者散酌而已。仰冀从者留神,足见厚爱之至!外具莳花二盆,清玩;浙酒 二樽,少助待客之需。希莞纳,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