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京的书房

第五十三回 吴月娘承欢求子媳 李瓶儿酬愿保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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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子万事足,身后无儿总是空,

产下龙媒须保护,欲求麟种贵阴功;

祷神且急酬心愿,服药还教暖子宫;盗墓笔记小

父母好将人事尽,其间造化听苍穹。”

话说吴月娘与李娇儿、桂姐、孟玉楼、李瓶儿、孙雪娥、潘金莲、大姐混了一场,身子也有些不耐烦,径进房去睡了。醒时约有更次,又差小玉去问李瓶儿道:“官哥没怪哭么?叫奶子抱得紧紧的,拍他睡好,不要又去惹他哭了。”奶子也就在炕上吃了饭,没待下来,又丢放他在那里。李瓶儿道:“你与我谢声大娘,道自进了房里,只顾呱呱的哭,打冷战不住。而今纔住得哭,磕伏在奶子身上睡了,额上有些热剩剩的,奶子动也不得动,停会儿我也待换他起来吃夜饭净手哩。”那小玉进房,回复了月娘。月娘道:“他们也不十分当紧的,那里一个小娃儿丢放在芭蕉脚下,径倒别的走开,吃猫諕了。如今纔是愁神哭鬼的,定要弄坏了,纔住手!”那时说了几句,也就洗了脸,睡了一宿。到次早起来,别无他话,只差小玉问官哥下半夜有睡否?还说大娘吃了粥,就待过来看官哥了。李瓶儿对迎春道:“大娘就待过来,你快要拿脸水来,我洗了脸。”那迎春飞抢的拿脸水进来,李瓶儿急攘攘的梳了头,交迎春不迭的烧起茶来,点些安息香在房里。三不知小玉来报,说:“大娘进房来了。”慌得李瓶儿扑起的也似接了,月娘就到奶子床前,摸着官哥道:“不长俊的小油嘴,常时把做亲娘的,平白地提在水缸里。”这官哥儿呱的声怪哭起来,月娘连忙引斗了一番,就住了。月娘对如意道:“我又不得养,我家的人种,便是这点点儿。休得轻觑着他,着紧用心纔好!”奶子如意儿道:“这不消大娘分付。”月娘就待出房,李瓶儿道:“大娘来,泡一瓯子茶在那里,请坐坐去。”月娘就坐定了,问道:“六娘,你头鬓也是乱蓬蓬的。”李瓶儿道:“因这冤家作怪□气,头也不得梳。又是大娘来,仓忙的扭一挽儿,胡乱磕上发髻,不知怎模样的做笑话!”月娘笑道:“你看是有槽道的么!自家养的亲骨肉,倒也叫他是家。学了我,成日要那冤家,也不能勾哩!”李瓶儿道:“是便这等说,没有这些鬼病来缠扰他便好。如今不得三两日安静,常时一出。前日坟上去,锣鼓諕了;不几时,又是剃头哭得要不的;如今又吃猫諕了。人家都是好养,偏有这东西,是灯草一样脆的!”说了一场,月娘就走出房来,李瓶儿随后送出。月娘道:“你莫送我,进去看官哥去罢!”李瓶儿就进了房。月娘走过房里去,只听得照壁后边,贼烧纸的说什么。月娘便立了听着,又在板缝里瞧着,一名是潘金莲与孟玉楼两个同靠着栏杆,〈口敝〉了声气,絮絮荅荅的讲说道:“姐姐好没正经!自家又没得养,别人养的儿子,又去漒遭魂的挜相知呵卵脬!我想穷有穷气,杰有杰气,奉承他做甚的?他自长成,只认自家的娘,那个认你?”只见迎春走过去,两个闪的走开了;假做寻猫儿喂饭,到后边去了。月娘不听也罢,听了这般言语,怒生心上,恨落牙根,那时即欲叫破骂他。又是争气不穿的事,反伤体面,只得忍耐了。一径进房,睡在床上,又恐丫鬟每觉着了,不好放声哭得,只管自理自怨,短叹长吁。真个在家不敢高声哭,只恐猿闻也断肠。那时日当正午,还不起身。小玉立在床边,请大娘起来吃饭,月娘道:“我身子不好,还不吃饭。你掩上房门,且烧些茶来吃。”小玉捧了茶进房去,月娘纔起来,闷闷的坐在房里,说道:“我没有儿子,受人这样懊恼。我求天拜地,也要求一个来,羞那些贼淫妇的〈毛皮〉脸!”于是走到后房,文柜梳匣内,取出王妓子整治的头胎衣胞来,又取出薛姑子送的药,看小小封筒上面,刻着“种子灵丹”四字,有诗八句:

“姮娥喜窃月中砂,笑取斑龙顶上芽,

汉帝桃花敕特降,梁王竹叶诰曾加;

须臾饵验人堪羡,衰老还童更可夸,

莫作雪花风月趣,乌须种子在些些”

后有赞曰:

“红炎闪烁,宛如碾就之珊瑚;香气沉浓,仿佛初燃之檀麝。噙之口内,则甜津涌起于牙根;置之掌中,则热气贯通于脐下。直可还精补液,不必他求玉杵霜;且能转女为男,何须别觅神楼散。不与炉边鸡犬,偏助被底鸳鸯。乘兴服之,遂入苍龙之梦;按时而动,预征飞燕之祥。求子者一投即效,修真者百日可 。”

后又曰:

“服此药后,凡诸脑损物,诸血败血,皆宜忌之;又忌萝卜葱白 。其交接单日为男,双日为女,惟心所愿。服此一年,可得长生矣。”

月娘看毕,心中渐渐的欢喜,见封袋封得紧,用纤纤细指,缓缓轻挑,解包开看。只见乌金纸三四层,裹着一丸药,外有飞金朱砂,妆点得十分好看。月娘放在手中,果然脐下热起来,放在鼻边,果然津津的满口香唾。月娘笑道:“这薛姑子果有道行,不知那里去寻这样妙药灵丹!莫不是我合当得喜,遇得这个好药,也未可知。”把药来看玩了一番,又恐怕药气出了,连忙把面浆来,依旧封得紧紧的,原进后房,锁在梳匣内了。走到步廊下,对天长叹道:“若吴氏明日壬子日,服了薛姑子药,便得种子,承继西门香火,不使我做无祀的鬼,感谢皇天不尽了!”那时日已近晚,月娘纔吃了饭。话不再烦。西门庆到刘太监庄上,投了帖儿,那些役人报了黄主事、安主事,一齐迎住。都是冠带,好不齐整!叙了揖坐下。那黄主事便开言道:“前日仰慕大名,敢尔轻造;不想就扰执事,太过费了!”西门庆道:“多慢为罪!”安主事道:“前日要赴敝同年胡大尹召,就告别了。主人情重,至今心领。今日都要尽欢达日纔是。”西门庆道:“多感盛情!”门子低报道:“酒席已完备了。”就邀进卷棚,解去冠带,安席,送西门庆首坐,西门庆假意推辞,毕竟坐了首席,歌童上来,唱一只曲儿,名唤锦登梅:

“红馥馥的脸衬霞,黑髭髭的鬓堆鸦,料应他必是个中人,打扮的堪描画。颤巍巍的插着翠花,宽绰绰的穿著轻纱,兀的不风韵煞人也!嗏,是谁家把我不住了偷晴儿抹!”

西门庆赞好!安主事、黄主事就送酒与西门庆,西门庆答送过了,优儿又展开檀板,唱一只曲,名唤降黄龙袬:

“麟鸿无便,锦笺慵写。腕松金,肌削玉,罗衣宽彻。泪痕淹破,胭脂双颊,宝鉴愁临,翠钿羞贴。 等闲孤负,好天良夜。玉炉中,银台上,香消烛灭。凤帏冷落,鸳衾虚设;玉笋频搓,绣鞋重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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