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潘金莲永夜盼西门庆 烧夫灵和尚听淫声 第4小节
那妇人佛前烧了香,佥了字,拜礼佛毕,回房去了。依旧陪伴西门庆做一处,摆上酒席荤腥来,自去取乐。西门庆吩咐王婆:“有事你自答应便了,休教他来聒噪六姐。”婆子哈哈笑道:“大官人你到放心,由着老娘和那秃厮缠。你两口儿,是会受用!”看官听说:世上有德行的高僧,坐怀不乱的少。古人有云:“一个字便是‘僧’,二个字便是‘和尚’,三个字是个‘鬼乐官’,四个字是‘色中饿鬼’。”苏东坡又云:“不秃不毒,不毒不秃;转毒转秃,转秃转毒。”此一篇议论,专说这为僧戒行,住着这高堂大厦,佛殿僧房,吃着那十方檀越钱粮,又不耕种,一日三餐。又无甚事萦心,只专在这色欲上留心。譬如在家俗人,或士农工商,富贵长者,小相俱全,每被利名所绊;或人事往来,虽有美妻少妾在旁,忽想起一件事来关心,或探探瓮中无米,囤内少柴,早把兴来没了,都输与这和尚每许多。有诗为证:
“色中饿鬼兽中狨,坏教贪淫玷祖风;
此物只宜林下看,不堪引入画堂中。”
当时这众和尚见了武大这个老婆乔模乔样,多记在心里。到午斋往寺中歇晌回来,妇人正和西门庆在房里饮酒作欢。原来妇人卧房,正在佛堂一处,止隔一道板壁;有一个僧人先到,走在妇人窗下水盆里洗手,忽然听见妇人在房里,颤声柔气,呻呻吟吟,哼哼唧唧,恰似有人在房里交姤一般。于是推洗手,立住了脚,听勾良久。只听妇人口里嗽声呼叫西门庆:“达达,你休只顾〈扌扉〉打到几时,只怕和尚来听见,饶了奴,快些丢了罢!”西门庆道:“你且休慌!我还要在盖子上烧一下儿哩!”不想都被这秃厮听了个不亦乐乎。落后众和尚都到齐了,吹打起法事来,一个传一个,都知道妇人有汉子在屋里,不觉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临佛事完满,晚夕送灵化财出去,妇人又早除了孝髻,换了一身艳衣服,在帘里与西门庆两个并肩而立,看着和尚化烧灵座。王婆舀将水,点一把火来,登时把灵牌并佛烧了。那贼秃冷眼瞧见帘子里,一个汉子和婆娘影影绰绰,并肩站立,想起白日里,听见那些勾当,只个乱打鼓〈扌扉〉钹不住。被风把长老的僧伽帽刮在地上,露见青旋旋光头,不去拾,只顾〈扌扉〉钹打鼓,笑成一块。王婆便叫道:“师父布马也烧过了,还只个〈扌扉〉打怎的?”和尚答道:“还有纸炉盖子上没烧过。”西门庆听见,一面令王婆快打发衬钱与他。长老道:“请斋主娘子,谢谢!”妇人道:“王婆说免了罢!”众和尚道:“不如饶了罢。”一齐笑的去了。正是:
“遗踪堪入时人眼,不买胭脂画牡丹。”
有诗为证:
“淫妇烧灵志不平,和尚窃壁听淫声;
果然佛道能消罪,亡者闻之亦惨魂。”
毕竟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