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京的书房

166.系统VS系统(十六)

关灯 直达底部

下山后, 任听风留下几个弟子,让他们随同那些被擒上山的人们去时雨城中说明, 千年前的山鬼并未复活,人们是被流窜的山匪捉拿,现在山匪已被全歼, 请大家不必担心。

至于那事前逃过一命、口口声声说同伴被拖入地底的盗墓贼, 他身份尴尬,证词不能尽信, 说不准只是因为盗墓贼们内部分赃不均,彼此殴杀后,被人发现, 因此信口雌黄, 希望借山鬼之名为自己洗罪。

总之,他们尽量帮夙姬与程无云把一切打点妥当就是。

做下安排后,任听风本打算和文玉京一同离开, 文玉京却温和道“三师兄, 你们先行。”

“六师弟有事”

文玉京态度相当彬彬有礼“萍水相逢, 便是有缘, 我们还需送这位公子过山赶考。”

他指的是叶既明。

叶既明一怔。

他这次来时雨山,只是想念小鱼, 想来看上一看, 本打算下山后就与他们分道扬镳, 孰料文玉京提出相送, 他心里有些犯嘀咕, 不过没有推却。

他倒想看看文玉京葫芦里想卖什么药。

恩·京^的^书·房 🐣 w w w…EnJi nG…c O m …

任听风习以为常地一摆手“去吧去吧,但莫要像以往那样,说是下山采株仙草,一去载,不见回转。”

文玉京一笑,目送任听风携包括宴金华在内的众弟子远去,回转身来,对池小池道“你在此稍候,师父去送明公子一程。”

池小池微微一挑眉。

这就是有意支开他了。

池小池还想争取一把“师父,不如我们一道”

文玉京已经走到了叶既明身边,背手敛袖,头也未回,重复道“稍候。”

池小池在文玉京背后歪头,对叶既明使眼色自求多福。

叶既明亦有些莫名,但他轻狂嚣张惯了,又自认没做什么亏心事,对上这文质彬彬、弱质风流的公子哥儿,他自觉没什么可打怵的。

于是,他便一拱手“请了。”

时雨山占地八百里,凡人不便御剑,文玉京便走在前头,带他绕山而行。

一路无话。

走出约一里地后,叶既明失去了耐心。

在剑出瞬间,叶既明书生衣冠尽数炸裂,箱箧崩毁,玄衣飘飞,一柄沉沉的黑金重剑,悄无声息,自后径直搁在了文玉京颈上。

叶既明不欲再伪装下去,冷冷道“还要走到哪里去”

文玉京也不惊讶,背手站着,任他用剑指颈,嗓音清澈又冷淡“公子不去赶考了吗”

此处既无旁人,叶既明也不必掩饰,书生意气,尽化邪气“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不难。”

说到这里,文玉京先是一愣,随后才意识到自己这劲儿劲儿的语气像极了池小池,不禁轻声一笑。

叶既明被他笑得不爽,又见他处之泰然,无意争斗,反倒衬得自己莽撞躁进起来,心里嗤了一声“既猜到了,你待如何”

文玉京绕了一圈,又将太极打了回去“送公子赶考。”

叶既明“”怎么听着跟送公子上坟一样讨厌。

这一来二去间,叶既明觉出此人不是借故支开段书绝,想借机除去自己。

然而,他戒备心向来深重,即使心里有数,也不敢全然放松。

文玉京倒是安然“公子,快些上路吧,早些将你送到,我也能早些回转,书绝还在等我回去。你也不想他等急了吧。”

一听他提到段书绝,叶既明心知不妙,马上替他申辩“我与小段书绝,也仅几面之缘,不算相熟。”

“我知晓。”

“你是他的师父,我不想与你争斗。”

“很巧,我也是。”文玉京温文道,“徒儿交几个朋友,是他的事情,我又何必多管呢。”

叶既明“”这套说辞太过冠冕堂皇,他并不很信。

不过文玉京的言辞实在恳切,在叶既明回味一番、差一点就要信了他的邪时,文玉京却主动伸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捻住黑金剑尖,搓了搓,闭目道“好剑。”

叶既明一惊,想抽开剑,可试图撤去剑锋之时,他骇然发现,在那两根修洁的手指加持下,自己甚至无法移动剑尖分毫

他被激起了性子,握紧剑柄,正欲发力,拔出剑来,突觉一股至纯罡气沿剑身袭来,接下来掌心一震,轻微的灼痛感让叶既明头皮一麻,立时放开剑柄,低头看去

他的掌心里被打下了一个淡金色的烙印,上书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来”。

叶既明“”

他第一时间调息理脉,生怕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会对自己下什么毒,但细理一遍,除了掌心烧灼的刺痛犹存,他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经脉未曾受制,体内也未有毒素流入,一切安然。

叶既明捂住右手,警惕后退“文玉京这是什么”

文玉京单手拔出后背碧伞,瞬间换为软剑,反手甩缠上黑金长剑的剑柄,再潇潇然一转身,将长剑稳稳送回叶既明腰间剑鞘中。

“有用。”文玉京语焉不详道,“但最好不会用上。”

叶既明咬牙,尝试擦掉这劳什子。

这打上的金纹若是像点样子,叶既明未必会这般生气,偏偏是一个唤狗似的“来”字,简直土得惊心动魄。

但是那金字像是长进了肉里,不仅无法抹除,反而越擦越亮。

叶既明几欲吐血,冲口而出“文玉京,你敢这样羞辱本君”

文玉京温柔地一欠身“公子误会了。只是为备不时之需。”

叶既明哪里听得进他的解释,可刚才的短暂交手间,他已做出判断,此人非是易与之辈,与他交手,一来占不到便宜,二来他是小鱼的师父,哪怕是为着小鱼,自己也理当礼遇一二,不该彻底撕破面皮。

计较过其中利害,叶既明忍下一口气,把按剑的手放下“可有人对你讲过,你看起来颇为正人君子,却着实惹人厌”

不能动手,还不许他动动口

明明只是不痛不痒的评价,文玉京却是微微一怔。

叶既明的评价,按理说,他该是从未听过的。

自从被格式化后,大多数以前相熟的系统都来安慰过他,他也在大家的安慰中,勉强拼凑起了一个关于自我的大致认知。

大家用的较多的形容词,不外乎“人很好”、“温柔”、“人缘不坏”,于是他便自然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但叶既明一句无心之语,竟隐隐拼合起了他已经被搅碎的零散回忆。

他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评价。

叶既明嘴上占了些便宜,又见文玉京出神,便以为他是被刺到了,略得意地哼了一声,把被他打上金印的手掌背在身后,抛剑出手,翻身而上,故意挑衅道“文君子,本君走了,无需相送,有缘再会。”

文玉京也不恼,拱手道“叶公子慢行。”

本来以为自己打了个翻身仗的叶既明差点从剑上翻下“”

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名姓的

可怜他好容易在言语间扳回一局,打算趁机抽身而退,走得雄赳赳气昂昂,却不意又被姓文的下了一城,现在再打嘴炮,气势又落了下乘,只得强行咽了这暗亏,转头便走。

目送着叶既明离开,文玉京背身,在月光下缓缓独行,整理着思路。

方才受叶既明启发引导,他脑中出现了一些极其散碎的音讯片段。

那是023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怎么又是这个061,你烦不烦啊,第几遍了你自己说,这电影你放第几遍了”

他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还好吧也没有很多。”

089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是啊,没有很多,也就八九十来遍吧。认真讲啊,61,你媳妇打算什么时候演新电影能不能给我们个准信”

“他不是,别这么说。”061听到自己略严肃地否认了089的说法,“他是我邻居家的弟弟。”

061颇为纳罕。

在自己现存的记忆里,他可从未对这样一板一眼地说过话。

“行行,弟弟,弟弟。”089的声音又起,“那你能不能给你弟弟托个梦,让他行行好,一年多拍几部电影你摸摸你的良心摸好了啊,咱们朋友聚会,你总放他的电影,是不是不大好”

“每次都有没看过的人在。”他仍试图辩解,“他又演得很好。”

023忍无可忍“可我们两个每次都在啊”

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抱歉抱歉,他的新电影已经杀青,大概两个月后会公映的。”

023心气这才顺了一点“你下次聚会再放这个我真的跟你没完。”

089说“不如下次在房间门口挂一个牌子,脑残粉勿进。”

023“对极了,脑残和脑残粉勿进。”

089“你看我干什么,你把话说清楚,不然爸爸就要伤心了。”

023“你有本事伤心,你倒是有本事出去啊,出去前把我的薯片吐出来。”

回想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伴随着极其剧烈的头痛,文玉京的步履不稳,神思混乱。

然而他想知道更多,关于过去,关于自己。

直到一个声音唤醒了他“师父”

他抬眼看去,发现用着段书绝身体的池小池正抱剑靠在一棵树边,惊讶地望着他。

池小池的确很重视段书绝的人设,即使在没有人的地方,也是规规矩矩地站着,身姿挺拔,端庄如玉。

而他从树旁经过,竟是丝毫未察觉到对方存在。

061,或者说文玉京,意识到自己失态,便立即温和地致了歉“抱歉,师父在想事情。”

池小池微微点头“师父把叶兄送走了”

他自是聪明,知道文玉京提出单独送叶既明,定是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但文玉京身为非人之族,又生性宽和,想来不会对叶既明做什么,不必太过担忧。

果然,文玉京道“嗯。送走了。”

池小池坦荡道“事前未将叶兄身份告知师父,是徒儿的错,还请师父责罚。”

文玉京忍住横刀劈颅一般的剧痛,温和道“师父不是不准你交友,倒是更希望你多出外走动,多多和旁人交游。所谓修道,非是闭门造车,面壁苦熬,便能得悟,需得见遍天下事,睹遍天下人,知道何谓美、善、恶、丑,消化圆融,方证真道。是师父不好,总拘你在山中,给了你不许交友的错觉,以后师父会改,走吧。”

文玉京鲜有这么多话,叫池小池有点惊讶“师父”

文玉京也意识到了这点,无奈笑笑“许是在山中呆乏了身体,养得娇贵了,走动了这么久,师父有点累。劳烦书绝带我回山,可否”

池小池点一点头。

文玉京便蹲踞下身,身上流光泛起,很快转化为一只须爪皆白、安安静静缩成一小团猫球,像是一只精致的小毛线团。

池小池把猫抱起来,放入身后兜帽,御剑而起。

兜帽里盛着的文玉京轻轻抱紧了眼前的布料,想着089刚才对池小池用过的那个称呼,心里暖得发烫。

任听风回山,把此次事件详细禀告给赤云子,赤云子听闻了事件的前因后果,抚掌叹道“大善。”

他并不是古板之人,亦对善魔善妖心怀慈悲不忍之心,只是因为要时时处处维护静虚峰的利益,也不得不世故果决一些。

上一世,他率众围杀段书绝,也不过是因为在他看来,段书绝身为鲛人,隐瞒身份、混入山中,实在是太像图谋不轨。

赤云子对时雨山一事颇为上心,寄书请来其他几位仙山的道友,恳请他们若是听到有关时雨山的传闻,莫要对那山鬼下手。

时雨山线,至此完美收束。

整个时雨山事件中,唯一不痛快的,只剩下了宴金华。

他壮志满怀地去,一无所获地回,借段书绝之手夺取山鬼丹精的计划全面崩塌,山鬼成了大家的重点养护对象,他则全程打酱油,像个傻缺一样只能跟着故事节奏走。

握有剧本,却被强制抢戏,从男一号的宝座上被一脚踹下,一路断崖式下跌直到成为路人甲,这种憋屈感实在难以用文字形容,于是,宴金华只得想其他的方法加以发泄。

他本来不是本地户口,之前放心玩耍,是因为知道自己赢面巨大,如同在斗地主时手握一对王带四个二,对手还全是明牌,自然以为是稳赢不输的大好局面,结果由于自己操作失误,直接把四个二带俩王甩了出去,稳坐的钓鱼台被炸了个稀碎,更发现对方牌势一片大好,哪怕用明牌打都能把他的欢乐豆打成负两万,自然是慌了手脚。

俗称心态崩了。

赤云子以前只惋惜宴金华才华有限,只能止步于此,谁想这些日子,时常传来他与同门师兄弟争吵、常出荒诞难懂之语的消息,心下愈加失望和不喜。

然而,无论如何,他毕竟是赤云子亲收的徒弟,不能真正撒手不管。

赤云子将他唤来,训导过几次,他都是表面应承,抵死不改,私下里甚至开始酗酒,赤云子心烦不已,索性下令叫他在渔光潭闭关。

相比之下,被自家懒师弟亲手调教的徒弟段书绝却越来越懂事。

从时雨山中回来后,文玉京对他放宽了不少,允他四处走动,出外办事。

他与诸位师兄弟相处日渐融洽,因着相貌出挑,又谨慎守礼,颇受女弟子喜爱,但段书绝却很懂分寸,言谈举止从无逾矩,更引得旁人赞誉,说文玉京教导有方。

当然,旁人并不知晓,在段书绝的兜帽或逍遥巾里,常常藏着一团暖融融的小线球,日常吸鱼。

赤云子看在眼里,着实歆羡,常常想,此子若是自己的弟子,又该多好。

而被关了禁闭的宴金华,气得天天在渔光潭骂人,并催促他的系统,问它什么时候可以把那个狐假虎威的文玉京给搞定。

他厌恶文玉京,但他也清楚文玉京的利用价值。

这是块极其重要的跳板,如果操作得当,他有把握一举把这两个踩在他头上的人拉下

别看段书绝现在这般风生水起,小心登高跌重

相较于宴金华的急切,系统却对接下来的行动方向有些犹豫。

它手头已经握有足够的证据,虽然未经上级系统判定,但它有八成把握确信,文玉京本身,就是个系统。

它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难道是鲛人仙君中的设定

毕竟鲛人仙君是篇烂尾文,诸多设定还未展开,不能妄下判断。

如果是这样的话,它的优先级绝对在自己之上,就算举报了,可能也会被驳回。

但宴金华可没那么多顾虑,日日催促,系统无法,只好把已收集到的信息提交到了主系统内。

宴金华提心吊胆,等了足足三日光景,终于等来了来自主系统的判定。、

然而结果却令他失望至极。

“测定报告对象实为异常入侵系统,但经过综合判定分析,不影响任务完成进度,宿主可协助其完善故事体系,获取世界进度值。”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