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京的书房

73.听说我是战神(十)

关灯 直达底部

暑期很快来临, 罗茜问池小池饰演的季作山,要不要和她一起去参加“伤疤”暑训。

池小池问她:“你也要去?”

凡是想参加“伤疤”暑训的,几乎无一例外都是自忖能力尚可, 想去试练一番,或者出一出风头。

按罗茜的实力,她即使不去凑这个热闹,也是准alpha,不如保留实力等到半年后的比赛。

罗茜正穿着工装裤和黑背心修缮自己的机甲后背的推进器, 蹭了一手机油。

她说:“我需要一点实验数据。”

池小池微微抬眉。

罗茜说:“那里面有活的虫族。我之前只看过解剖图, 但那还不够。我需要亲手解剖一只。”

池小池很欣赏这样的女性, 说:“那很好。你需要保镖, 我会去的。”

“我不需要。”罗茜湛蓝的眼眸轻巧地一眨, “我只是觉得, 你应该会需要这个机会。……嘿。”

一缕头发从罗茜耳旁落下, 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摊着双手, 从跨坐的a字梯上俯下身来, 示意梯下的池小池把发丝替她挽上去。

池小池还未抬手, 一旁的布鲁便先他一步,细心地帮罗茜把头发别好, 又附了一枚发卡, 可谓准备齐全。

末了,它一躬身, 礼貌道:“罗茜小姐, 好了。”

罗茜对季作山仍有好感, 但这好感尚未到告白的程度,只比欣赏略高一线。

她本就是顺势而为,能拉近些距离当然是好,被布鲁中途截胡也不生气。她瞥布鲁一眼,说:“坏我好事,明天就把你捐给学校。”

布鲁发出一声轻笑:“罗茜小姐,您捐了,我也会偷偷跑回来。”

池小池抬头看布鲁,布鲁也恰好低头看池小池。

一人一机各自伸出左右手,合击一下。

看着这主仆两人默契无间的模样,罗茜下意识摸摸自己的机甲,而她的机甲瑞德则规规矩矩地转过头来问道:“罗茜小姐,有何吩咐?”

罗茜微叹,战斗专精型ai和从家政服务型改进而来的ai果然不一样。

“长头发太麻烦了。”罗茜很快转了心思,晃晃脑袋,道,“明天去剃个板寸。”

第二天,她当真剃了个板寸。

一边喝着早餐牛奶,一边大撒把骑着脚踏车慢慢晃进学校的罗茜,身后跟着一个沉默寡言的季作山。

……罗茜和季作山在谈恋爱。

大家都这样传开了。

虽然这里面没有提及展雁潮一毫半分,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地达成了同一个共识:那展雁潮怕是被自己养的人牲踹了,不然他不会跟被谁薅了毛的公鸡似的,逮谁跟谁叫板。

而流言里既然没有展雁潮的部分,展雁潮自然也找不到理由发作,憋得唇角起泡。

季作山跟罗茜的互动,展雁潮看得眼热,每每见到他们并肩而立,他都难受得坐立不安。

他都好久都没跟季作山说话了。而罗茜却能坐在季作山身边,和他一起研究机甲构造和虫族的兵种体系。

那原本是自己该有的待遇!

展雁潮从小便不懂得什么是后悔,一直活得懵懵懂懂,怒了就抓人来打,高兴了就亲了又亲,这种一颗心悬在空中落不到实处的感觉,他还是生平第一次体会。

某天,他终于找到了机会,在洗手间里跟季作山喜相逢了。

展雁潮分明高兴得很,却还是极力捺着唇角,拧开水管,目光却紧追着季作山不放。

两个月下来,季作山竟高了,也白了,露出的一截小臂肌肉线条漂亮得紧,瞧见他,他也只是跟瞧见个陌生人一样,微微一点头。

展雁潮哪儿受得了这个,硬压下一阵火,才敢开口说话:“你跟罗茜还挺好的啊。”

季作山说:“嗯。”

展雁潮忍不住嘲讽道:“你可小心点。她说不把你当人牲养,搞不好到赛前又会反悔。”

季作山看了展雁潮一眼,露出诧异的表情:“她又不是你。”

展雁潮被噎得差点吐血:“我什么时候——”

恩#京#de#书#房# w ww # E n J i n G # co m

话说到一半,他突地记起来了什么。

在某一年,表哥把季作山带去打下手……

尽管回忆起那事来叫人很不愉快,但展雁潮却隐约记起,在车上,他似乎在盛怒之下,的确是对季作山作出过承诺的。

所以……他在听到自己要让他做omega的话时,才会愿意跟罗茜走?

在他愣神间,季作山已经擦净了手,转身往外走去。

展雁潮追出几步,大喊:“季作山!!”

季作山回头看他。

对上那双沉静的眼睛,展雁潮却不知该说什么。

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让他爱死哪儿死哪儿去,但真正发现自己离他越来越远,展雁潮心里的某种感觉却愈加强烈,不减反增。

……不对,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季作山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明明是很包容温和的性格,自己分明之前也做过更出格的事情……

是的,出格。

展雁潮以前不懂什么叫出格,但这些时日,他总在咀嚼那天发生的一切,和以前进行比对,才隐隐察觉,自己曾经的那些举动似乎的确有一点点的不妥。

但他很快又会转为愤怒,季作山明明那么多事情都忍过来了,为什么突然就不忍了?连个缓冲都不愿意给自己?

迟迟回忆起当年的承诺,展雁潮终于明白了缘由。

……给过希望,又亲口再次剥夺,季作山是因为这样才离开的吗。

这回,展雁潮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为自己开脱。

季作山久久等不到展雁潮的下文,索性转身离开。

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那已经维持两月都风平浪静的悔意值破了冰,上涨了7点。

061对池小池说:“动了。”

池小池态度倒是平和:“看见了。”

这些日子来,061一直旁观着,发现池小池对展雁潮并不像对待前几位那样,有意设计落套,让他们钻进来,也不说兑卡的事情,相反,他对季作山本人反倒更上心,时常和他去商城买些零嘴唠嗑。

061说:“这次你好像不在做任务。”

池小池抗议:“刚才悔意值还涨了呢。”

061想到刚才眼神水润的展雁潮,不免感叹道:“他只是还没长大,不懂得什么是喜欢。”等他明白,却已经晚了。

池小池笑了一声。

061:“怎么?”

池小池:“六老师,这话你没跟你以前带过的宿主说过吧。”

061想了想,被格式化以前的详细记忆没有了,后面他倒是没说过,却不止一次听宿主们提到过。

想到这里,061突然微微一悸。

池小池说:“要是你这样教过他们,那怪不得这些人哭着喊着也要留下。”

现在是训练课时间,池小池也不急着找人对战,回了准备室,让布鲁待机,自己则趴到准备室门口的栏杆处,观看最近一处格斗室的厮斗。

061问:“怎么说?”

池小池不正面作答,反道:“你那位主神挺有意思的。”

061记性很好。他记得这话池小池曾对009说过,而009也把这话转述给了他。

他静静等着池小池的分析。

池小池说:“它为什么不让宿主刷好感值,要刷更复杂的悔意值呢。”

池小池说:“它最终的目的,我不清楚。但坦白说,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所谓‘渣攻回收系统’的名字时,就觉得有点好笑。”

“这听起来是在惩罚那些负心人,是执行正义。但当一个人握有另一个人的人生剧本,提前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六老师,他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不等061作答,池小池便慢条斯理地给出了答案:“……是上帝。”

061颔首,认可池小池的说法。

“但特权不是白给的,上帝不是谁都能扮演的。所以那些宿主不敢脱离剧本,生怕丢掉这个特权,只能逼着自己代入原主的角色。”池小池说,“而这种心态,有一个最大的敌人。——就算是人渣,他们的身上也总有一些可取之处。”

“杨白华他有好皮相,待人温柔,很容易讨好,只要包容心足够强,能一心孝敬他的父母就行;娄思凡他有才能,只要不伤害到他个人的利益,他会很高兴向你展现善意;就连周开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足够有钱,对一个没主见的斯德哥尔摩症来说,可能还算是歪锅配烂盖,天生一对。至于展雁潮,更是一个不错的对象,是不是?家里有钱,性格虽然烂却不是全然坏透,有可纠正的余地,而一旦纠治好了,勉勉强强还能算一个良配。”

“面对一个周开,可能宿主还避之不及,倘若是面对一个还有得救的展雁潮呢?”

“作为‘上帝’,最容易产生的是悲悯情怀。对于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当然是越早干掉越好。但对于一个尚有拯救余地的人,‘上帝’能置之不理吗,”

“他可怜巴巴地看你一眼,掉几滴眼泪,说几句忏悔,‘上帝’当然是感同身受啊。毕竟‘宽恕他们的过失,便是自己的荣耀’啊。”

061被他说得出了一层汗,而季作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觉得这话很是入情入理,就冒了个泡:“池先生说得对。”

池小池趴在栏杆上,不紧不慢道:“所以我才说,你们主神挺有意思的,推普通人去做赚取悔意值的上帝,却不关心普通人的心态。一个世界还好,两个世界也还好,十个世界过去,花花世界都转过了,说不定还碰上了一两个调·教成功、‘懂得什么是爱’的爱人,哪里还愿意回去做两手空空、躺了两三年的植物人?”

被池小池拿刚才自己说过的话反呛,061有点不好意思。

但池小池好像并没打算放过他,继续问道:“六老师,你谈过恋爱吗?”

不等061回答,池小池便想起来了:“哦,对,你有喜欢的人。”

一提到那人,061便不作声了。

对他来说,那人是一道虚无缥缈的幻影和万千无法拼凑起来的碎片,但这道幻影,叫他有了生欲。

——他知道有人等着他,而这份等待,叫他尚有意识,知道自己不是一堆数据,而曾是一个人。

池小池说:“我是喜欢过人的。”

“我喜欢和他一起上下楼,我喜欢他教我打游戏,胜六盘还不忘让我赢四盘,我喜欢他做吃的给我和狗肉,我喜欢他教我读书,我喜欢他在我爸妈吵架的时候捂住我的耳朵——我没睡着,我都听着呢。”

季作山的准备室在二楼,池小池看着脚底下那点高度,漫不经心的目光中隐有一点淡淡的悲哀。

“……喜欢是他死了我恨不得跟他一起走,但又怕除了我之外没人再记得他,只好把他的牵绊当做我的牵绊。我替他活下去,还要活得很好。”

池小池说完这话,又觉得好笑,说:“跟你说这干嘛。……嗯?”

话音未落,他便猝不及防被纳入了一个怀抱里,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带着人类一样的温度。

池小池抬头看去,发现来者是谁,不禁觉得有趣:“布鲁?”

布鲁说:“主人心情不好。”

池小池早已习惯了布鲁的敏锐,作为一个进化改良而来的家政ai,它当然比其他ai更能体会人类的情感。

池小池笑道:“好啦,别闹,我们训练去。”

布鲁抱着他,力道不轻不重,却不容置疑:“主人,别动,我们坐一坐,好吗。”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