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京的书房

第63节 坐飞机回岭西筹钱

关灯 直达底部

侯正丽离开了中山纪念堂,宁玥看完历史陈列馆以后,只觉兴味索然,也不去看越秀山公园,便要回屋。姐姐离开,侯海洋就是主人,他热情地建议:“宁处长,我们去吃饭,听说粤菜不错。”他到了广东根本没有来得及吃本地菜,只是为了表达热情,冒充见过世面。

宁玥委婉地拒绝了侯海洋的邀请,道:“算了,我不习惯粤菜,就在家里随便吃一点就行了。”

在宁玥的建议下,两人坐了公共汽车返回荔湾区的住处,沿途经过流花湖,宁玥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没有说话。侯海洋想着姐夫的事,心有忐忑,也就没有无话找话。

下了车,侯海洋想到冰箱里没有什么菜,道:“宁处长,你先回家,我去菜市场买点东西。”宁玥点了点头,接过钥匙,上楼。

这个无名菜市场和岭西菜市场没有大的区别,整体相似,不同有两点,一是里面说话的口音以粤语为主,同时还有天南海北的口音。另一点就是菜市场有不少海鲜,岭西菜市场则基本没有海鲜。

在菜市场门口,有一家两三平方米大小的牛杂店。一大锅煮得正咕咕冒热气的牛杂萝卜前围满了食客,一碗碗牛杂萝卜被递出来,送到顾客的手中,他们站在街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还有些顾客站在店边等待。侯海洋走过牛杂店,想道:“广州是大城市,也有这种街边小食店,这一点和茂东一样。”

在菜市场买了点葛笋,侯海洋又要了一条花鳝o

回到住处,宁玥在客厅里用座机打了几个岭西的电话。打电话时,她声音压得很低。侯海洋在厨房煮鱼,断续地听到“张沪岭”“老三”等几个词。

宁玥打完电话,侯海洋把红烧鱼端了出来。宁玥看了盘子里的鱼,色香味等几方面都不错,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侯海洋,道:“在农村一年时间,把你锻炼出来了。”侯海洋书吧首发擅长做的鱼是酸菜鱼,红烧鱼的做法是跟着秋云学的,他对做菜有天赋,看了一遍,做出来的味道比秋云还要正宗。他道:“新乡学校伙食团和猪草差不多,只能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晚餐简单,一条鱼,一个汤,一个小菜,都是地道的岭西风味。宁玥上了桌子,心情明显好了些,道:“小侯让我刮目相看了,很能干。我一直没有问你的事,当初你是茂东三好学生,为什么分到巴山的乡镇学校,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可是教育厅的干部,与你曾经是一个系统的,从你口中了解的情况才是最真实的情况。”

侯海洋道:“这些事都摆在明面上,到基层走走,一抓一大把,清楚得很。”

她自嘲地道:“教育厅的同志到基层去,看看资料,听听汇报,中午喝酒,晚上唱歌,都听不到什么真话,反正你都辞职了,给我讲讲真实的情况。”

侯海洋在新乡近一年,过得极度郁闷,在省教育厅的处长面前,痛痛快快抨击了一番,总算是出了口恶气。宁玥听得认真,不断插话问细节,最后感叹一句:“岭西的教育资源严重不平衡,优秀资源全部集中在大城市和县城的重点中学,乡镇学校严重贫血,要解决这个问题恐怕是一个长期过程。”

在侯海洋心里,隐隐希望宁玥处长能成为一个将贪官、庸官斩于马下的清官,听到她的感叹顿时就回到了现实之中。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宁玥作为一位省教育厅处长,对于乡镇中学现状根本无能为力,她的力量最多能改变某个人的现状,比如自己的父亲。

面对面坐在一起吃了顿晚饭,两人气氛融洽多了,只是宁玥心中压着事,始终不是太高兴,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宁用早早进了寝室。

第二天,侯正丽和张沪岭都没有回来,宁玥也就不再等待,同张沪岭和侯正丽分别通了电话以后,独自离开广州。

下午,侯正丽、段燕一起回到家。

段燕见了侯海洋,高兴地道:“侯海洋,你来了两三天,都不到公司来看一看。”侯海洋道:“这两天在陪客人,没来得及。’

段燕是柳河镇二道拐村支部书记段三的女儿,她派,侯正百来川广州.近半年时间过去,她身上发生了巨大变化,扭了头发,穿了件白衬衣,下面是咖啡色一步裙,颇具都市丽人风采,让侯海洋有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感。

只不过段燕开口说话时,口音就较重,uh”和“fn分不清楚。在巴山时,靠近江边的人都分不清“h’’和“fn-,说话也就不在意,此时听起来就觉得很刺耳朵。他暗道:“父亲以书香门第自居,还是有功劳的,至少让我们姐弟俩受到在巴山还算是良好的教育,我们的普通话都不错,写的字也上得了台面。”

侯正丽放下提包,安排道:“小燕,你去煮饭,我要休息一会儿。”等到段燕进了厨房,她对侯海洋道:“这次把宁玥一人丢在广州,很不妥当,不过也没有法子。她在电话里夸了你,说你懂事,菜也弄得不错。”

侯海洋见姐姐脸色不对,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了姐姐,道:“在我的印象中,宁处长是很开朗的一个人,这一次见面总是郁郁寡欢,没有多少笑容。”

侯正丽靠在沙发上,嚷了一口热水,道:“宁处长家里人投了不少钱在沪岭的公司,遇上了海南的事,谁心里高兴得起来。”

侯海洋隐隐感受到事情在向不好的方向转变,道:“我不能给你们分忧,实在是无能。”

侯正丽道:“这和你没有关系,别什么事情都往身上揽。其实到海南投资长远趋势是对的,海南环境如此优越,房产价格如此低,对比东南亚一些相似地区的房价,投资海南绝对不会错。这一次是大气候不好,靠沪岭的个人能力解决不了问题。”

在侯海洋内心深处有一种想法,只要走出新乡就天高海阔,可以建功立业,成为如姐夫一样的成功人士。而现实却并不如意,刚到广东,就遇到姐夫事业出现危机。

段燕是外人,她并不知道张沪岭公司出现的潜在风暴,她今天刚签了一个大单子,从做饭到吃饭,都眉飞色舞地讲着如何步步为营让一位装修意愿不强的顾客签下一个大单。“侯姐讲得好,只要是在我们办公室里的人,都是有装修意愿的人,关键是如何找出他的兴奋点。今天来的客人手里拿了一本书,是才买的新书,我就给他先讲最新式的书柜,还建议在厕所里也建一个书柜,他就这样上当了。”

侯正丽道:·“不是上当,是激发了潜在的购买欲望,如果他没有潜在欲望,如何激发也没有用。”说到这里,她突然站了起来,道,“沪岭回来了。”

侯海洋觉得姐姐有些神经质,道:“张哥回来了,你怎么知道?”

侯正丽指了指窗外,道:“刚才有一声喇叭,每次到街口时,他都要按喇叭。”

段燕同样迷惑不解:“好多车经过街口都要按喇叭,我就没有听到张总的喇叭声。”

侯正丽放下筷子,拿起咖啡杯子,道:“沪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喝咖啡,今天来不及磨,喝点速溶的。”咖啡刚刚泡好,开门声就响了起来。

张沪岭头发乱成一团,胡子拉碴,白衬衣上还有一团污渍,进门,他自顾自到饮水器边,仰头喝了一大杯白开水。侯正丽将咖啡端了过去,张沪岭摆了摆手,道:“你、我还有海洋,明天早上飞回岭西,去见几个朋友。”

侯正丽见张沪岭脸色苍白,几天之内似乎老了十岁,担心地问道:“没事吧?”

恩*京*の*书*房* W ww … e N J i n G … c om

张沪岭道:“时间,只要有时间,就能活过来。我要睡一会儿,你替我招待海洋。”他又对侯海洋道:“海洋,最近忙得很,没有时间招待你。”

侯海洋见张沪岭眼睛全是血丝,忙道:“张哥,你别管我,我准备到装修公司去学一学。”

张沪岭原本正朝寝室走,闻言停下来,道:“装修行业是朝阳行业,广州的市场很大,完全可以占据一席之地。你有美术和书法基础,踏踏实实做事,大有用武之地。你姐一人撑起这么大一个摊子,压力也大。在这个社会混,都不容易。”

春节,张沪岭在柳河镇意气风发,一个电话解决了侯厚德的民转公问题,当场拍板租了一大块地。这一次见面,张沪岭完全变了一个人,憔悴、沉郁、意志消沉。

段燕匆匆忙忙去买飞往岭西的机票。

侯海洋到广州,屁股没有坐热就要飞回岭西,想着要乘飞机,既兴奋也有隐隐担心。他坐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姐姐侯正而从卧室出来,坐在弟弟旁边,忧心忡忡地道:“沪岭心高气傲,研究生华业以后就开始自主创业当老板,一直以来都很顺利。摊子铺得太大,投资少多,这一次海南房地产和股市让沪岭掌握的资金大量积压,他需要资金投入,否则资金链有可能断掉。”

“姐,张哥还需要多少钱?”侯海洋在牛背陀小学还有隐蔽的溶洞尖头鱼,也想尽一尽绵薄之力。

侯正丽道:“也不需要太多,三四千万就够了。”

这一句话直接将侯海洋的善意击碎,就算将溶洞里的尖头鱼全部卖掉,也凑不够零头,侯海洋半张着嘴,合不拢。

“沪岭交往很广,他的朋友之中身家上亿的不在少数,应该能筹到钱。”

“这就好,福人自有吉相,张哥一定能渡过难关。”

侯正丽脸有忧色,道:“但愿如此。”

张沪岭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闭上眼睛,总有无数愤怒的表情在脑中走马灯一般旋转,他脸色苍白起床,走到客厅,对侯正丽道:“帮我泡一杯咖啡。”侯正丽关切地道:“你的睡眠不好,少喝点。”张沪岭摇了摇头,道:“反正睡不着,喝点咖啡,聊聊天。”

张沪岭将身体陷在了沙发里,喝了几口咖啡,道:“海洋,你知道海南发生的事吗?”

侯海洋坐直了身体,道:“略有耳闻,但是一知半解。”

张沪岭仰头将咖啡喝掉,将杯子递给了侯正丽,道:“再来一杯。”

他全身都依托着沙发,用自述的口气讲道:“我仍然相信,投资海南地产是一个英明决定。88年海南建省,我们就开始关注海南,88年房地产平均价格为1350元/平方米,92年则猛增至5000元/平方米,去年上半年房地产价格达到7500元/平方米。我也预料到风暴即将来临,去年正在准备交出接力棒,没有料到风暴比预期来得更快更猛。人心不足蛇吞象,去年脱手,赚得盆满钵满,为了一点小钱,坏了大事。”

他讲述故事时很伤感,一只手紧紧握着侯正丽的手:“海洋,从这一件事上,我悟出了很多,要想成事.必须克服恐惧和贪婪。恐俱让我们畏缩不前,失去勇气,最终一事无成,而贪婪则是成功者的杀手.”

侯海洋目前还达不到张沪岭的层次,对张沪岭所说似懂非傲,只是与姐姐一起陪着意气消沉的姐夫。每当他要问具体的事,张沪岭总是一摆手,道:“不谈这些烂账,谁也扯不清,不提也罢。”

第二天,张沪岭、侯正丽和侯海洋直奔机场。乘坐飞机,对于张沪岭这种经常出差的老油条来说是家常便饭,可是对侯海洋来说,这是货真价实的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进了机场,他紧跟着张沪岭和侯正丽,亦步亦趋,暗自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心里记着坐飞机的步骤。同时又在外人面前假装老练,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模样。

经过一系列手续以后,侯海洋走到安检口,一个着装整齐的女子拿着一块板子在他身前身后来回巡视。女子脸颊有着淡淡绒毛,年轻、漂亮,在制服衬托下挺拔威武,很是赏心悦目。他闻着女人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暗道:“我离开牛背陀绝对是英明的决定,否则现在还在吃粉笔灰,受刘清德那人的鸟气。”

上飞机时,侯海洋心里惴惴不安:“飞机万一掉下来了怎么办啊?”他马上安慰自己:“每天有这么多飞机在天上飞,很少听到飞机落下来,据统计,飞机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我不会这么倒霉,偏偏是我坐的这架飞机掉下去。”

飞机滑行一段,机轮离地,侯海洋感觉一下子悬空了,双手不由地紧紧抓住保险带,他偏头看了看,张沪岭闭着眼休息,姐姐拿着一本杂志胡乱翻着。

随着机头渐渐抬起,整个人向后倾斜,紧紧靠在座椅上。空姐致了欢迎辞以后,特意道:“本机的机长飞行经验丰富,飞行技术精湛,会安全将大家送达目的地。”虽然空姐这句话无法得到证实,侯海洋还是大大松了口气,轻松起来。

这时,侯海洋书吧才是正版才有心思透过窗户向外看,下面的人变成蚂蚁,车也变成了蚂蚁,路变成弯曲面条,河湾也变成了弯曲面条。忽然飞机开始倾斜,感觉就要倾斜坠落一般,再一会儿,飞机向另外一边倾斜。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向下,当飞机向下的那一刻,仿佛坐过山车向下俯冲一般,人好像突然一下子失去了重力似的。侯正丽拿了口香糖,递了过来:“嚼口香糖,耳朵会好受一些。”张沪岭根本没有在意飞机的颠簸,闭目养神。

飞机越过云朵以后,逐渐平稳。从窗户往下看,巍峨的群山变得渺小,地面上的活物和人工建筑都看不到了。向上望,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向下看则是无垠的云海。向内看,根本感觉不到是在飞行。

空姐推着饮料和点心经过时,张沪岭仍然没有睁眼睛,侯正丽帮他叫了咖啡,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重新回到冥想状态。侯海洋吃着面包,偷看着走来走去的高个子空姐,暂时忘记身在高空。

在上午十一点,飞机即将到达岭西机场。从窗口向下看去,一块块池塘在太阳下闪亮,长江成了一条蜿蜒的白丝带,大楼像火柴盒一样,最终,又看到蚂蚁一样的人。飞机机轮着地的那一刻,侯海洋长舒了一口气,着地了,总算彻底踏实了。

出了机场口,张沪岭道:“今天没有叫车来接,我们打出租车,先回家休息,下午两点钟,我和海洋去见老三。”

坐着出租车,东转西转,侯海洋原本对岭西就不熟悉,很快便被转昏了。车至华荣小区,坐电梯上了十楼。打开防盗门,迎面就是张沪岭和侯正丽的大幅照片,照片中,张沪岭身穿白色西服,英俊潇洒,侯正丽一身白色婚纱,漂亮妩媚。

张沪岭将手提包扔到沙发上,道:“我先洗个澡,休息一会儿,小丽,你给海洋挑一身西服,黑色的,抽屉里有我的墨镜。”侯正丽道:“你去见老三,要带海洋?”

张沪岭将外套也扔到了床边,道:“老三那里人太杂,海洋人高马大,又会武术,带着他有点威慑。你放心,不会有事,我堂堂老总回来,总得摆点架子,否则倒真被人瞧不起了。”

“姐,你和张哥要结婚了?”侯海洋看着那张彩色的大照片,夸了一句,“姐,你的照片好漂亮。

“姐真人就不漂亮了。”侯正丽开了句玩笑,下一句玩笑无法再说出口,道,“原定今年七月结婚,看来得推迟,把难关渡过以后,再谈结婚的事。”

侯海洋道:“这是你们的新房?”

“沪岭有一部分生意在岭西,总得有个窝,有时住在他家里不太方便。”

张沪岭洗完了澡,头发湿淋淋的,气息比在飞机上好了许多。他打开冰箱,道:“只有鸡蛋和面条,将就吃。小丽,给海洋找身干净的衣衫.”

等到侯海洋从卫生间出来,张沪岭坐在桌前吃鸡蛋面条,旁边还放着另一只大碗,冒着腾腾热气。

面条里有鸡蛋,还有火腿肠和榨菜,味道鲜美。侯海洋在飞机上吃了点心,但是那些点心体积太小,早就被强劲的胃酸所消化,肚子里再次空空荡荡。他端起大碗,风卷残云将整碗面吃完。

张沪岭吃了一半,将碗一顿,道:“等到这件事情结束,我要给自己放假,好好锻炼身体,这两三年时间身心疲惫。”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