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京的书房

第18节 真正好喝的鱼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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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云的注意力全部在侯海洋身上,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大跳。

侯海洋扭头看了一眼在底下咆哮的刘清德,没有理睬他,仍然不紧不慢地在上面捡瓦。教育局老大彭家振不喜欢侯海洋,刘清德要给侯海洋下马威,这是最初故意找碴的原因。后来,两人的矛盾就与彭家振无关,而是男人与男人的矛盾。新乡学校绝大部分老师在他面前都是恭敬有加,唯独侯海洋敢于在他面前动手动脚,他必须要找回面子。

刘清德吼道:“你给我下来!

侯海洋好整以暇地道:“还没有捡完,捡完就下来。”

刘清德取出香烟,慢慢地吸了起来,吸到两三口,他将香烟往地上一扔,上前抓起梯子就走。

魏官颇为畏惧这位黑脸的老师,怕归怕,他仍然鼓起勇气守在梯子前,怯生生地道:“这是我家的梯子。

刘清德不耐烦地伸手将魏官的手拨开,道:“爬开,让侯海洋来找我要梯子。”

侯海洋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不怀好意的刘清德,当刘清德搬走梯子,他没有丝毫犹豫,抓起了身旁装着水的桶。

秋云根本没有想到刘清德会直接搬走梯子,道:“刘主任,你别拿走梯子,小侯老师还在上面。”

“房屋是公家财产,不能谁都在上面乱整。而且,站在房顶上太危险,若是出了事,谁来负责,这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刘清德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脸皮抽动数下,扛着梯子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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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刘清德的咆哮声在小院响起,陆续有老师出来看热闹。

刘清德扛着梯子,对站在走道的老师们道:“现在的年轻人无组织无纪律,三天不打,就真的上房揭瓦了。”他抽掉梯子,开始调侃被困在楼上的侯海洋。

正暗自得惫时,一桶水从天来而降,浇到了刘清德的头上.水里还有些泥浆子,全部糊在了刘清德的头

秋云吃惊得用手捂住嘴,她没有料到侯海洋如此大胆,居然敢当头泼水。

刘清德被这一桶水浇得麻木了,过了半天,他才醒悟过来,将淋湿的外套脱下来,提着梯子,走到院子中,开始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你给我下来,他妈的,你活得不耐烦了.”

“快点滚下来,老子打死你,小兔患子。”

刘清德跳脚大骂,甚至还想架着梯子到楼顶上去.他在愤怒中保持着一些理智,这种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最是胆大妄为,若是在楼顶上打起来,谁吃亏还真说不清楚。

“不好惫思,水桶打倒了。”侯海洋大声说了一句,他根本不理睬刘清德的辱骂,点了一支烟,有条不紊地继续捡房子,将刘清德当成不存在。

众老师都在围观,他们在内心深处是支持侯海洋的,幸灾乐祸地看着如猴子一般在院子里攀跳如雷的刘清德。

刘清德一个人唱着独角戏,终于,他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如小丑一样,悻悻地提着梯子要走。魏官急了,不顾刘清德凶恶,跑过去拉瘫子,道:·这是我家的梯子,还给我.’刘清德怒火中烧,将魏官推倒在地,遭:“去去去,找侯海洋这个屁眼虫拿梯子。”

等到刘清德离开,一群老师都来到小院,仰着头,兴高采烈地与侯海洋说话。

新乡学校的生活单调和贫乏,见到侯海洋勇斗刘清德这种稀奇事,大家都很快活。李酸酸道:“小侯老师,等会儿你这边捡完了,帮我这边也看一看。”

秋云房间也有些轻微漏雨,其他事靓还可以忍耐,屋内漏雨之事就完全不能忍耐,也道:“小侯老师,我这边也有些漏雨。”

侯海洋没有多说话,招了招手,算是对下面老师的答复。他听清楚了李酸酸和秋云的话,平心而论,他更愿意帮助秋云,李酸酸平时既刻薄又势利,让人心生厌恶。

秋云对站在一旁的魏官道:“这位同学,梯子是你家的吗,还有没有这种长梯子,要不然,侯老师下不来。

魏官用手臂抹了抹鼻涕,道:“舅舅家还有一架梯子,我这就去拿。”他是小孩子,急着拿梯子,没有同侯海洋打招呼,急急忙忙就出去了。

巴山天气多雨,屋顶颇为湿滑,少数地贪还生了青苔。侯海洋胆子大,却不鲁莽,他将刘清德丢在脑后,专心致志在屋顶操作。

小院的老师们议论一会儿,见没有什么看头,纷纷散去。

秋云是最后一个离开,她将双手拢在嘴边,作了一个喇叭,喊道:“侯老师,注意安全。”她回到屋里,坐在窗边,无论如何也不能集中精力,心里焦急:“那个拿梯子的小学生怎么还没有来?”

时间过得甚快,转眼到了中午,秋云时而坐在窗边听英语,时而跑到小院内看楼顶。一些老师又开始聚在一起打牌,另一些老师去赶场,除了秋云,似乎没有人关注被困在楼顶的侯海洋。

秋云正坐在窗边发呆,听到楼顶上哗哗响了起来。她抬起头,见到漏雨的地方被打开,一只手伸过来摇了摇,接着传来侯海洋的声音:“秋老师,是不是这里?”

秋云站了起来,道:“是这里。”

“等会儿有灰要落下来,你把东西搬走。”侯海洋透过小洞,从上俯看秋云,透过领口能看见秋云胸口细嫩的肌肤。

秋云房间只有两处轻微漏水,换了淤很快就被侯海洋搞定。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仰头问道:“你等会儿怎么下来?”

“魏官家里亲戚多,肯定还有梯子。”

“你别着急,那位学生若不来,我去给你找一架梯子”秋云还有一句话窝在心里没有说出来,院子里的老师太冷漠,似乎打牌就是他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

侯海洋忙完了秋云的屋顶,也累了,他忘记给李酸酸捡瓦,小心地沿着屋青朝厕所方向走去。在他的印象中,厕所旁边有几裸大树,外房顶很近,树下是带有预制板的厕所。

他走到了屋顶的左侧,记忆果然没有错,大树树干距离屋顶只有一米五六左右,树叶已经伸展到了房屋的方向。

秋云在院中看到了惊险的一幕,侯海洋站在屋顶,飞身朝厕所旁的大材扑了过去,她惊叫了一声:“不要。”侯海洋从小在二道拐长大,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玩得十分娴熟,跳这种树根本没有想到会有危险。他抱着树干,如猴子一样就到了地面,面不改色心不跳。李酸酸正从女厕所出来,见到从树全跳下来的侯海洋,夸张地道:“哇.小侯老师太厉害了,和兰博差不多。”

侯海洋拍了拍手,道:“小事一桩。”

秋云小跑过来,与李酸酸擦身而过.,道:“你太莽撞了,若是撞下来不得了。”又道:“刘清德太不讲道理,明明是学校失职,倒把责任推到了你的身上。”

侯海洋脸上的笑容消失干净,道:“我和刘清德结了梁子,总有一天要爆发。”他转身就走向青石梯子。

秋云在后面追问道:“你做什么去?

“拿梯子。”

“别和刘清德起冲突。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在地方上很有势力。’秋云看侯海洋的脸色,拦着他,当侯海洋执意要走,赶紧扯住了其衣服。侯海洋停下脚步,道:“秋老师,放心,我不会乱来。梯子是我借的,肯定要还。梯子六七米长,刘清德只有放在院子外面,我拿了就走.”侯海洋直奔刘清德所住的小楼,他的判断没有错,梯子太长,无法进屋,就放在小楼前面的围墙旁。他二话不说,拿起梯子就走.

刘清德站在房间里,透过窗户看着侯月眯.当时他拿走梯子是自己找个台阶,此时就装作没有看见.他在屋里转着圈,暗自后侮:“当初耳根子软,让侯海洋这个小兔患子留在了新乡小学,一定要找机会将侯海洋赶到村小去,小兔息子不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老子绝不会就此罢休。”

侯海洋似乎意识到了窗后的眼睛,他没有回头,提着长梯子,扬长而去。

提着长梯子出了校门,遇到了魏官。魏官提着一个桶,兴苗地道“侯老师,昨天晚上下雨,河里涨水,从田里跑来很多鱼,我舅舅在河里捞鱼,这是给你带来的。

“你这娃儿,把给我找梯子的事情忘了。魏官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看见捞鱼,把这事忘记了。

看着桶里的白鳞和七八条娜鱼,侯海洋着实欢喜,提着鱼回寝室时,他作出自己开伙煮饭的重要决定。

侯海洋的住房在最西端,平房旁边是一块阴暗潮湿的空地,长了许多杂草,杂草中隐藏着不少垃圾,从来没有人清理过,算是一块无主空地。侯海洋决定把这块空地整理出来,种几棵小白菜,还可以放个蜂窝煤炉子。

自去年开始,巴山县乡镇老师的工资交函地方来发放,乡镇经费普遍紧张,干部和教师工资均被拖欠。

侯海洋早已囊中羞涩,他不喜欢叫苦,更不喜欢坐以待毙,此路不通就走彼路,他决定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魏官家里开着一个小商店,侯海洋凭着当老师的信用,赊了锄头、铁锅、蜂窝煤炉子和三十个蜂窝煤,买了盐、醋、味精和半斤菜油。魏官的妈妈很热情,帮着他用铁锅熬制了肥肉,还用大口玻璃瓶装了半瓶猪油。

侯海洋将这些东西如蚂蚁搬家一样搬回寝室时,赵良勇走了过来。

赵良勇问道:“小侯老师,你和刘黑胖弄了两回了?”

侯海洋抬头看着天,道:“我若是不主动翻瓦,今天晚上肯定又要水淹七军。他抽走梯子,把我困在楼上,我才泼他的水。”

“房屋维修原本就是学校的事,学校让老师淋雨就是失职,现在你不要学校出一分钱,自己维修,他还扣你一刘黑胖就是龟儿子。”赵良勇又放低声音道公肥私的大帽子,这个若是其他人问起此事,你一定要坚持说水桶被无意中打翻,千万别说是有意泼水。”

侯海洋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赵良勇看着屋里的蜂窝煤,惊奇地道:“你要自己开伙?.

“穷得叮当响,吃不起肉,只能自己想办法.”

赵良勇最深恶痛绝的事就是拖欠教师工资,他骂道:“教育局彭家振软弱得很,教育系统就应该统一起来,怎么能将权力放给乡镇?乡镇领导是什么素质,一群初中生来领导知识分子。”

赵良勇发了一顿牢骚,走了。

中午时分,准备工作做好。

侯海洋将一些柴块放在炉子下面,柴块下面是一张旧报纸.点燃后,浓烟滚滚。他没有抽烟筒,就用蒲扇使劲地扇,火焰在浓烟中渐渐欢快起来。

在铁锅中倒人井水,拍了一块生姜丢进去。烧水之时,侯海洋手脚麻利地剖了四条卿鱼,淋上点白酒,抹盐。十来分钟以后,将卿鱼丢进了冒着热气的锅里。“还差锅盖、锅铲,没有大蒜、花椒、辣椒。”他记下了缺少的用具和调料。

侯海洋自己开伙,引来了老师们的围观。当老师散去以后,秋云才来到了角落,她惊讶地看着熊熊燃烧的炉子娜,哇,你真要自己开伙?’

侯海洋是十八九岁的少年,对于这位同一天到达新乡的漂亮女同事有着天然的好感,道:“你等会儿来尝尝我的土手艺。”

秋云肚子里也没有多少油水,馋虫早就爬了出来,她没有拒绝,点头同意,问:“你买的鱼?”

“昨天下暴雨,冲了不少鱼到河里,魏官的舅舅在河里捞的。下午我要到河里去钓鱼,去不去?”

“我要去。”秋云在大学读书时是活泼分子,到了新乡,她将自己装进了英语做成的套子,天天躲在角落里听英语,天性被隐藏在故意营造的冷漠之中。

鱼汤起锅以后,侯海洋悄悄来到秋云窗边,向她招了招手。

来到侯海洋小屋,接过雪白鱼汤,秋云小小地抿了一口,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鱼腥味,而是纯正的鱼鲜。

“真好喝的鱼汤,你也没有用什么作料,怎么这么好喝,没一点鱼腥味?”

“我的家乡叫二道拐,那里也有一条小河.我从小就自己煮鱼,手艺还是不错的。等会儿到河边扯点鱼香草,味道绝对霸道。”

鱼汤顺着喉咙流进肚腹,简单而纯粹的香味让秋云陶醉。她用舌头舔了舔嘴唇,道:“下午钓鱼,你一定要叫上我。我从来没有钓过鱼,你别笑话我。”

侯海洋喝着鱼汤,快活地道:“我的钓鱼技术绝对一流,现在就收下你这位学生。以后想改善伙食,自己到我这个炉子来弄。要想吃鱼,我们到河边去钓,不花一分钱,吃最新鲜的鱼。正说着,李酸酸也走了过来,道:“好香啊,小侯老师,看不出你还是居家过日子的好手。”她看到秋云也在,故意大声道:“现在的年轻人大多数都好吃懒做,小侯老师很能千嘛,比好多女人都能千。”

李酸酸这一番攻击性颇强的言论,让秋云很是不爽,她不示弱,回击道:“小侯老师很不错,晓得把炉子放到外面,不影响其他人。现在很多人都不讲究公德,占用公共空间,不顾别人的利益,不接受善意的批评,歪理还一箩筐一麻袋,这些人最自私,我最看不起。”

秋云说话清晰,语速又快,李酸酸几次想开口,都被压住了,气恼之余,张口便准备骂人。秋云突然提高了赓音,道,“有理讲理,无理走开,骂人,最没有本事。”说完,端着鱼汤扬长而去。

李酸酸在背后骂了几句,见无人应和,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对侯海

洋道:“侯老师,你看看这人,什么德性,是个大学生就了不起。听说她在读大学时就乱搞男女关系,这才被分到新乡学校,否则,堂堂外语系大学生怎么会分到新乡?”

秋云到底是什么原因被分到新乡学校,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侯海洋对于李酸酸恶意的解释很是不屑,盛了鱼汤,自到屋里享受。

自从来到新乡学校,这一餐吃得最爽快,侯海洋沉醉于鱼汤的美味之中,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收拾完锅碗,侯海洋抬头望着天空,天空远处仍然有乌云,头顶甚是明亮,微风穿屋而过,带来一丝丝凉气。休息一会儿,门外响起魏官的声音:“侯老师,走吧。”

侯海洋翻身而起,来到门口。魏官提了两根钓鱼竿,钓鱼竿十分简陋是用河边水竹所做,挂上鱼线、鱼浮子,成了钓鱼之利器。‘

来到秋云窗前时,秋云睁眼望着窗外,与侯海洋对视一眼,马上就站了起来三人在校园内没有说话,仿佛在学校里有无穷的绳索,让他们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走出校园以后,无形绳索便断掉,秋云要过钓鱼竿,与魏官边说边笑。

小河也是发源于巴山余脉,没有涨水时,河面只有几米宽,暴雨过后,河面足有十来米宽,变得狂放不羁,水声轰鸣,势不可挡。

三人来到一处水流缓慢的回水沱,已经有十来个人在钓鱼,还有几人用大网捕捞.这种大网做法简单,用两根木棍做十字交叉,四个角绑上渔网,用一根绳子系于木棍的十字交叉点,将渔网放到水中,再拉起绳子时,渔网里总有些收获。

秋云来到新乡学校以后,活动范围仅仅局限于学校和场镇,根本没有行走于农村这个广阔天地。今天算得上离开学校束缚,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在这条小路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满眼都是新鲜的叶绿素,河水奔放豪迈,她灰暗的心情渐渐明朗起来。

“你们钓鱼.我在旁边看。”秋云如一个小女孩,在河边跑来跑去.看着什么都新鲜。

“魏官,把鱼竿给秋云老师,你去扯点鱼香草。”侯海洋及时给魏官布置了任务。

秋云砍了一会儿,也举起了鱼竿。她是第一次在真正的“水里”的鱼,浮子在河水里上下浮动着,拉起来却什么都没有.有时用力过猛,还将鱼线挂在附近的树上或草丛中。她总是喊:“魏官,帮我取取鱼线。”很海洋如武林高手一样气定神闲,十分钟不到,他的手轻轻往上一提,水中有一条腹部雪白的小鱼被提了上来。

当侯海洋将第三条鱼钓上来时,秋云忍不住把鱼竿还给魏官,专心看侯海洋钓鱼。

侯海洋开了个小玩笑:“你没有钓上鱼,主要原因是你的心太慈了,不愿意看到自由自在的鱼被困在木桶里。”

秋云道:“我不会假仁慈,该吃还得吃。晚上想吃红烧鱼,我做红烧鱼很拿手。”

整个下午,鱼儿仿佛认准了侯海洋一般,一条条凑到了他的鱼钩,最后,几个村民也站在旁边观看。

“哇,这是一条尖头鱼。·侯海洋喜悦的叫声引来了秋云.秋云蹲下来,看着桶里的尖头鱼,道:“这河里也有尖头鱼,以前我只在大餐厅里见过,没有想到这条河里就有。”

尖头鱼是巴河特产,巴河有许多支流,都是发源于巴山,汇在一起形成巴河,巴河有少部分支流出产尖头鱼。今天,我们有口福了。”

侯海洋用手捏了捏尖头鱼的尾巴,尖头鱼全身摇摆得厉害,活力四射,如在电视里表演健美操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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