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适应良好
在屋内待了两天, 楼明玥有些闷了,正好一早丁平来,两人便约了去下楼用早餐。
拒绝了丁平建议的酒店餐厅, 楼明玥择取了离小巷最近的一间茶楼。门面不大, 只摆了六七桌, 墙面斑驳,店招陈旧, 菜单能薅下一层油,却不妨碍其红火生意,往来出入坐了九成九, 街坊似都爱光顾。
等了十分钟, 候到了两个位, 趁着丁平去拿餐, 楼明玥又悄悄离了店,去到隔壁小卖铺问有没有新锁卖。
昨天夜半,楼明玥又被响动惊醒, 一睁眼,竟发现他睡前放在桌上的书本掉落在了地上,正待他迷糊着想分辨这是受了什么外力影响, 隐约间却听见有仓皇离去的脚步声。
楼明玥立时起身,来到走廊竟发现外面的锁头有被撬动的痕迹。这可把他骇得不轻, 灯不再敢关,连睡都不敢睡了。
本以为又要一夜难眠,没想到正赶上对窗男生起夜。他许是白天休息够了, 晚上反而精神, 靠着墙又打起了游戏。
那嘀嘀嘟嘟的游戏音效原该十分扰人,被楼明玥听在耳里却莫名多了分奇怪的安全感, 最后竟不知不觉在这背景音中又睡了过去,一觉到天亮。
这事他当然不会告诉丁平,不然让他哥哥知道楼明玥一天都不会被允许再在这里住下去。所以楼明玥只能趁此出门想搞把新锁来以防万一。
而老板一看眼前少年那模样,就像猜到了他需求,热情的给推荐了好几种防盗的环形锁,可以扣在门栓上,还贴心的教授使用方法,无需安装,即拿即用,无比方便。
楼明玥跟着学了一通,离开小卖铺时正面撞上一男生,抬头一看,略略讶然。
没想到对窗那瘫了好几天的人今天终于下了楼。近距离对上,他比楼明玥以为的更高挑健硕,十八岁的年纪,还没全长成,在这南方小城就已能一览众人了。哪怕穿着起了线的旧汗衫老头裤,脚下蹬了双塑料拖鞋,只露出小半张脸,二分之一眼,还是膨胀变形的五官,却无碍其透出的一身凶悍凌厉。
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他没和楼明玥打招呼的意思,也不奇怪,两人本质是陌生人。楼明玥自也不会多言,与他错身,回到了茶楼里。
没想到他们好不容易候到的餐位却被人大喇喇占了,是几个赤着上身的男人,明明桌上还摆着丁平拿来的四五笼糕点,那些人却像看不见,把东西往旁边一推,自己又点起了餐。
楼明玥见此,没有犹豫的走了上去,面对瞬间投诸到他身上的不善目光,他平静的表示:“这里有人了。”
几个人兴味的瞧着这气质同这片区格格不入的少年,将他上下一通放肆打量后,才用浓重的外地口音懒懒道:“哪里有人,我坐下时没看到有人啊?”
楼明玥指指桌上的东西,表示是自己先到的证据,却换来对方更不以为然的嗤笑:“这餐也是我们拿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对方这幅无赖样,显然是不会同楼明玥讲道理了。丁平察觉不对,匆匆过来想与他们理论,却被楼明玥阻了。出门在外,遇着人多势众,楼明玥虽生长环境闭塞,也不是全无防备心,他知道在别人地皮上和这种混混对上捞不到好处,便不打算硬碰硬,反正茶楼大多餐食都是自拿自取先吃后结,他们愿意付账也行。
楼明玥和丁平说再等一桌,似想起什么,忽然掏出一盒药剂在那几个得意的无赖面前晃了晃,好心提醒道:“我有重病,饭时要吃药,我嫌烦就习惯挤到餐食里一起食用,这东西对我好,正常人吃了却很不好。”
接着,不管餐桌上几人各异表情,楼明玥径自朝店外走去。
他都这么说了,那些东西谁还敢动。没占到便宜很可能还要多付账的无赖哪里肯吃这个亏,拦着楼明玥就要他把话说清楚,胡搅蛮缠不让人走。
丁平已算机灵,及时格挡在正中,可他势单力薄,不管论气力还是嗓门,都不是这种流氓地痞的对手,眼看他们可能要落下风,忽然一声砰响从门外炸起,伴着一连串的金属磕地声,刺耳万分。
店内看热闹的纷纷转了视线,待瞧清外面情况,有两人惊叫起来:“啊呀,我的单车!”
只见先前还好好停在茶楼前的两辆自行车此刻竟然飞去了路边,本就半破的车身砸在凸起的水泥石墩上,摔了个粉碎。
而巧了,那车不是别人的,正是无赖的。
他俩见之,哪里顾得上与楼明玥的破事,忙冲出去就要找那闹事之人,然一对上站路边一个脑袋扎成粽子正慢慢收回腿的男生,骤然上头的急怒瞬间哑火。
只一人有些不甘的叽歪了一声:“凉、凉仔,你搞什么……”
叫小燕又叫小凉的男生抽了根刚从小卖部买来的烟叼在嘴里,睁着极厚的眼皮朝他们轻轻一翻,就把他俩的后话堵回了嘴里。
恩^京^的^书^房…
小燕反而阴恻恻的问他们:“你们瞎?车停行人路上挡道?”
“我……我以前也停这儿……”
嘴顶到一半就被其他赶出来的同伴捂了,当察觉小燕眼神愈发凶蛮,有人连忙识趣的道歉:“走了走了,我们现在就走了,以后也不停,也不停……”
说着,一群人推搡着那俩不长眼的速速离去,连碎了的车都没去多看一眼,行远了才听见有人怒骂:“要死啦,你惹谁不好,你惹他干嘛……”
忌惮的显然不止那伙地痞,刚还围观楼明玥纷争的店内客人此刻竟一个都没敢朝外起身,最多用目光远远致意两秒就匆匆收回,似多看一会儿都怕被什么牵连。
只楼明玥,略意外的瞧着那个男生,待到对方回视都没有闪避。
男生也只淡淡朝这里扫了扫,就从茶楼前走开,转回了小巷里,像什么都没瞧进眼里。
等到楼明玥喝完早茶回到房间,果然见那位小燕又瘫平在床,嘴里叼了根烟,睁眼怔怔的盯着天花板,像个暮年老叟,活得了无生趣。
楼明玥忽然叫住了欲离开的丁平,把一份没有动过打包回来的流沙包递了过去。
然后楼明玥进了洗手间洗脸,手上扑水,耳朵却竖起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快,对屋就响起了敲门声,一遍……两遍……
就在楼明玥以为丁平怕是要受到和吴工头还有那位舅舅同样的冷遇时,有脚步声起,继而是门扉的开合。
等楼明玥洗完脸出去,便见那男生倚着墙打电话,他扶在桌沿的手边则摆着一盒白嫩嫩的包子。
“我来时就说了,你的伤会好的,不过得等你稳定……”
他那手机虽破落,却的确豪横,大白天关了免提在这般嘈杂的环境里依然像自带公放,让楼明玥不想听都不行。
这回电话那头说话的是个男声了,也很年轻,就是隔着电话显得十分冰冷。
小燕未答,蓦地往这里看了看,又低头望向盒内还有些热气的流沙包,久久没转开视线。
仿佛是楼明玥的错觉,他刚才投来的一眼没了前两天的冷意,却仍有着浓烈的迷茫,不像对周遭,更像是对自己,深切的自我怀疑。
楼明玥不懂对方遇到了什么,又在想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站这儿有听人隐私的嫌疑。
于是他把积了几天的脏衣服卷吧卷吧,抱去了洗手间清理。
走前,他隐约听见那男生回了句:“我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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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楼明玥已经在握手楼里住了一周多,虽然也和丁平出去游逛过一些地方,但丁哥说得不错,M城城建差,也无甚亮眼的景区,走了两圈回来,楼明玥就不愿出去了。
他大多还是爱待在屋里,看看书,弹弹琴,当然也会花上几小时,站在窗边或走廊前悄悄观察巷内众生。
断了条腿却要晨起在巷边给人剃头的老大爷,拖着两孩子为了第二天饭钱算账能算到半夜的小夫妻,隔日就喝得烂醉常在走廊躺一夜的中年社畜,还有听说为了给死了爹妈的孙子攒嫁妆八十多仍起早贪黑摆小摊的老太太……
没有隔音的握手楼里也没有秘密,这里每日每日都上演着各家悲喜。他们苦得千姿百态,却活得一样拼尽全力。
而那男生似也渐渐从颓唐里脱离了出来,虽也总是发呆,虽然脑袋上的纱布绷带仍然缠得不见五官,可至少不再是整日都躺在那里浑噩等死,或站或坐,偶然也会下楼吃个茶点,有了点活气。
楼明玥看书时他睡觉,楼明玥弹琴时,他打游戏。虽然他们不熟,甚至几乎没说过话,可只隔了两道铁窗栏的生存环境让两人近乎像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从扣上环形锁后,偶尔夜半楼明玥仍觉有奇怪的凉风灌脖子,可类似有贼撬门这样的险状没有再发生。
加之对面那男生睡得总是很晚,有时直接就彻夜开着灯,虽会把浅眠的楼明玥闹醒几次,但不会像头两天那么警惕防备害怕了。
所以连丁平都啧啧称奇,本以为这位小少爷在这破落地肯定住不了几天就要搬走,结果他安然的待着不算,甚至有越来越适应的趋势,也是跌破人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