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京的书房

第一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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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元年,七月下旬

工匠役夫不辞劳苦,连日赶工,高墙作坊陆续竣工。

原本虎城所在,已被三四米的高墙围拢,只南北两面建门,以铜锁把守。除佩木牌的役夫工匠,巡视卫军也不得轻入。

紧邻虎城,为鹁鸽房所在。同样墙壁环绕,铜锁把门,外人轻易不得-窥-伺。

原本养豹房舍,被彻底拆除,木料栅栏俱被移走。

土石砖墙推倒,重新打下地基,建造成排房舍。南北东西开出四门,分别铺设石路,连通虎城鹁鸽房旧址。

路旁设守卫,严格盘查。

除工匠役夫,监工中官,巡视锦衣卫,他人一概不许靠近。

张铭奉敕令管豹房事,随房舍陆续竣工,从早至晚,在工地巡视。

起初,见役夫增高围墙,修建石路,尚不以为意。其后,见到竣工的房舍,往来的匠人,盖着蒙布的木箱,深深压入土路的车辙,疑惑之情难掩。

墙高数米,可以解释;房舍不似宫殿,更类作坊,也可当做天子兴趣。

往来运送的大车木箱,夜间燃起的火炉,腾起的黑烟,每到黎明便消失的敲击声,都是怎么回事?

张铭百思不得其解。

巡视时,见到内官监的中官,终于没忍住,开口询问。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名义上的豹房管事。工作进度,夜间怪象,都该了解一二,不应被蒙在鼓里。

“咱家也不晓得。”中官袖着手,笑眯眯道,“天子口谕,咱家只管放车通行。至于墙内发生何事,唯有陈掌印知晓。”

“陈宽?”

中官点头。

“如张佥事无事,咱家还要分发工钱。”

张铭让开道路,中官笑着行礼。

在他身后,二十几个长随,抬着十余只木箱,径直向虎城走去。

奉天子旨意,内官监两次增发役夫,工地上的役夫工匠,现已多达八百人。

人数多了,工程进度自然增快。同样的,工钱也是成倍增加。

为保证伙食,每三日,都要抬五腔羊,宰杀十余头肥猪。

厨夫架起大灶,点火之后,大块的羊肉和猪肉在水中翻滚。加入大料桂皮胡椒,香味飘散数里,引得众人不停抽鼻子,馋涎欲滴。

天子有言,朕有钱,绝不会亏待子民。

伙食质量提高,工钱按时发放,朝官担忧的民怨,未起半点苗头。

相反,凡是征发的役夫和工匠,无不言天子圣德,仁厚可比先帝。

“陛下实为圣君!”

有言官不服气,固执认为,夏季增发徭役将损农时,有害稼轩,必当为百姓不满。

刑科户科三名给事中相携,靠近施工之处,探头观望。见戒备森严,监工往来巡视,役夫奔走忙碌,匠人片刻不歇,愈发坚定心中所想。

“如此严酷,百姓岂能不怨!”

翌日,三人联名上奏,请天子发还役夫,暂停工程。

“正当农时,发壮丁,弃田亩,苦生计,非贤明当为,请陛下三思!”

奏疏递送,经内阁查阅,随六部及地方奏章,一并送入乾清宫。

彼时,朱厚照正铺开永乐海图,对照江南送回的奏疏官文,一一点出浙海岛屿。

“双屿设卫,定海增设两所,岱山可设千户所,增六艘兵船。”

“朕竟不知,此地有良港。”

“海盗开设集市,盘收货物金银,地方官竟然不上奏!

“都是瞎子吗?”

“一群酒囊饭袋!”

“三十六姓豪商?此等里通外敌,私结海盗倭贼之人,该杀!”

看到一半,朱厚照便眉间紧蹙。想到今日早朝,更是表情不善。

杨先生送回的金银珠宝,最少可抵五年粮税。

弘治十五年至今,地方天灾人祸不断,朝廷减免税银达百万两。中都凤阳,南北两京,勋贵功臣拖欠的田税,数目同样可观。

国库缺漏之大,查抄的庆云侯田产家资,不足弥补半分。

“没有杨先生,户部和光禄寺又要向朕哭穷!”

海匪藏宝俱送入内库,官员“表礼”同样由承运库接手。处置贪官,查抄罚没的金银田产,报送朝廷之后,户部和光禄寺总要分一杯羹。

“金五千,银九十五万,珍珠三百斛,珊瑚十六株,庄田八座,田产合计八百顷。”

看到户部抄录的数额,朱厚照怒极而笑。

相比锦衣卫送回的密报,少的何止一星半点。

“朕就知道!”

丢开奏疏,少年天子气得磨牙。

万两黄金,近三百万两白银,竟少去一大半。珍珠珊瑚之外,宝石及古玩字画,竟是提都不提,怕早已不见踪影。

如此贪赃坏法,渎货无厌,当锦衣卫和东厂都是摆设,当他眼盲耳聋?

好大的胆子!

越想越气,早朝之上,看到满脸正气,喋喋不休的朝臣,朱厚照当真想抽-出锦衣卫密报,直接甩脸。

好玩奢靡,贪财可比汉时灵帝?

不听直谏,不纳忠言?

霸占国库,充实内库,以供享乐?

亏也能说得出来!

“金银珍宝应送国库,充军饷灾银。”

听到此言,朱厚照好悬没当场掀桌。

说话之人,究竟几层脸皮?

过了户部和光禄寺,还能剩下几成?到头来,还得打内库主意!

与其来回折腾,喂饱一批蛀虫,不如从源头掐死。除罚没查抄之外,余下金银,一概送入内库。

官员能少伸手,倭国银矿才能闻于朝中,开采出来的银矿石,才可半数交给户部。否则,铸造出的官银多数不知去向,边军依旧要靠内库发饷,赈济灾民同样得天子掏钱。

想到这里,朱厚照又觉一阵无力。

朝鲜进贡的稻米药材,都敢抽走小半,还有什么事不敢干?

盘膝坐在地上,朱厚照既愤怒又憋气。

如果杨先生在,还能听他诉苦。现下里,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当真是无奈。

圣祖高皇帝举起屠刀,地方朝堂过筛子,差点杀光两班文武,仍没能遏制-贪-污-之风。

人心之贪,可见一斑。

“总不能都杀了吧?”

心中翻过几个来回,话不自觉出口。

谷大用和张永同时一惊,食盒差点脱手。

陛下这是要杀谁?

“都”杀?

那就不是一两个。

惊疑不定,两人互看一眼,都没敢出声。

怀揣小心,提着食盒近前,取出三碟点心,一碟硬糖,两碟冰镇的瓜果,摆在朱厚照面前。

“陛下,点心是尚膳监新制,加了蜂蜜杏仁。硬糖是坤宁宫送来,里面包了葵花籽。瓜果是宫庄进上,仁寿宫和清宁宫尝着好,特选出来,令奴婢冰镇了,给陛下解暑。”

“放下吧。”

见到点心瓜果,朱厚照总算-露-出一丝笑模样。

用过两片瓜,不甚甜,却有一股清香。

“皇后那里可有?”

“回陛下,太医院刚请脉,皇后娘娘不宜食凉,膳食务必要小心。”

朱厚照顿了一下,耳根微红。两口吃完甜瓜,咳嗽一声,道:“朕忘了,亏得张伴伴提醒。”

“奴婢不敢。”

“传谕尚膳监,做补汤送去坤宁宫。”

“是。”

“这点心不错,多取两盘,送去仁寿宫和清宁宫,言是朕孝敬两宫。”

“是。”

张永应诺,留谷大用伺候,退出暖阁。

刚行到廊下,忽见有两名宫人行来,手中提着食盒。在石阶前被小黄门拦住,坚持着不肯离去。

“怎么了?”

张永蹙眉。

这不当不正的,瞧着也不是坤宁宫的,怎么回事?

见到张永,小黄门如获救星。

“回张公公,是长春–宫女官,说是吴昭仪亲自熬了解暑汤,进给陛下。”

吴昭仪?

张永心中纳闷,面上未显。几步走上前,详细询问,还真是吴芳。

帝后恩爱,琴瑟相调。

一月三十天,多数时间,天子都歇在坤宁宫。余下几日,都在乾清宫处理政事,少有踏足长春、万春两宫。

后-宫的美人,经太皇太后和太后过目,样貌好,性格也不差,笨人更没有。有争-宠-之意,也不会过于-急-躁。

前些时日,太皇太后行雷霆手段,接连处置几名宫人,更给众人敲响警钟,皇后之外,即便是妃,有册无宝,照样要顶“妾”“庶”两字。

血淋淋的例子摆着,不老实,前车之鉴不远。

直到半月前,皇后偶感不适,御医诊脉,言有大喜。两宫获悉,赏赐如流水一般送入坤宁宫。

闻知消息,朱厚照呆立半晌,当着三位相公的面,嘴角咧到耳根。

在东暖阁内一顿折腾,逮人就说:朕要当爹了!

兴奋难以抑制,竟用黄绢写成“书信”,着锦衣卫快马飞送江南。

“告诉杨先生,朕要当爹了!”

对此,贴身伺候之人,均不觉出奇。

天子对杨御史的信赖,甚至超过内阁三位相公。第一时间报送喜讯,倒也合理。

只不过,用黄绢写信,着实有点欠妥,能否换一样?

可惜,没有杨瓒的本领,仅三言两语,实难劝天子回心转意。

捧着黄绢,锦衣卫直接傻眼。

送信当交给个人,用黄绢书写,分明是“传旨”,必须当场宣读。

想想黄绢上的内容,豆大汗珠滚落。

事传民间,天子的英明神武,有太宗皇帝之风,怕都会打个折扣。

不提满心无语的锦衣卫,自太医院院正亲自诊脉,确认喜讯,内-宫之中,皇后荣宠更胜往昔,却不见半点恃-宠-而-骄,嚣-张-跋-扈,行事反倒愈发端庄稳重,更得两宫喜爱。

被两宫夸赞稳重的皇后,避开人,则是另一幅模样。

除去霞帔,捧着碟子,一边咬米糕,一边握拳,阶段目标达成,继续努力!

皇-统-有续,前朝亦受到影响。一度僵持的君臣关系,稍有所缓和。

然喜讯背后,问题也随之而来。

按照规矩,皇后有孕,每月初一十五之外,天子皆不应留宿坤宁宫。

祖宗规矩如此,朱厚照再任性,也不好轻易打破。宫中的美人终于得着机会,能“光明正大”

的开始争宠。

有仁寿宫和清宁宫在上边压着,小姑娘们的手段当真不够看。再有心计,不得皇帝眼缘,也是白费。

与其自作聪明,引来两宫厌恶,不如抛开小心思,一切摆上台面,光明磊落。

这样的-后-宫-斗-争,当真是古今少有。奈何天子不愿笔直生长,后–宫-美人为得圣眷,都得随之倾斜。

依天子的性格,偶遇不成,歌舞没用,才情更不成。思来想去,唯有从“吃”上下-功-夫。

由此,才出现乾清宫前一幕。

张永心下琢磨,这位吴昭仪曾是皇后人选,遣人送羹汤,也是摸到几分天子的脾气。

只不过,太心急了些。

“天子的膳食羹汤,俱由尚膳监进上。吴昭仪的美意,咱家会禀报圣上。这汤,还请带回去吧。”

换成旁人,女官定会当场斥责。但说话的是张永,却不敢有半点造次。

在今上跟前,张公公的地位,可比先帝时的宁大伴和扶大伴。别说女官,吴昭仪当场,都要小心应对,客气三分。

“奴婢代昭仪谢过公公。”

女官不再纠缠,取出两个荷包,递给小黄门。行过宫礼,便转身离开。

到张永的品级,送出几个银豆,几片金叶,讨不来好,怕还会得罪。再者说,两人只是长春–宫女官,吴昭仪不在场,尚不够资格给张永递荷包。

“张公公,您看?”

“拿着吧。”

宫人走远,小黄门立即取出荷包,倒出两颗银蚕豆。

“都警醒着些,再有长春-宫和万春-宫的过来,一概拦下。自己拦不住,不会叫人?闹出动静,惹怒天子,进了司礼监,哭都没地哭去。”

小黄门被吓住,连连应诺。

“公公放心,奴婢一定尽心!”

“去吧。”

“是。”

小黄门退下,张永也没耽搁,转脚赶往尚膳监。

今天的事,很快会传到仁寿宫和清宁宫的耳朵里。按照太皇太后和吴太妃的脾气,非但不会怪罪,九成还会赏他。

至于吴昭仪,到底是可惜了。

不知被谁撺掇,想法是不错,只是寻的时机不对,方法也欠妥。也不想想,皇后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

皇后能往乾清宫送膳食,一个昭仪也想仿效而行,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按照民间的说法,皇后是正妻,昭仪是妾,前者得夫君尊重,后者不过是个玩意。想比着皇后得天子宠幸,往日的聪明伶俐,也不知都到哪里去了。

当今太皇太后和太妃都吃过“妾”的亏,遇上这样的事,岂能不膈应。

哪怕无心,也是过错。

张永摇摇头,脚步加快,再不多想。

女官回到长春-宫,将张永原话转达,吴昭仪坐在镜前良久,始终没有出声。

“昭仪?”

“下去吧。”

女官面面相觑,有些迟疑,都猜不出吴芳的心思。

“都下去。”

“是。”

吴芳声音渐冷,女官忙行礼退出,不敢多留。

殿门关上,吴芳从镜前站起,行到桌旁,端起半凉的羹汤,几口饮下。

放下碗,拭过嘴角,想起明日宫中可能的反应,牵起一丝嘲意。

沈寒梅和王芳当她是傻子,她便做一回傻子。

傻子没心机,缺心眼,却不会被万般防备。拼着被两宫不喜,做出头椽子,到底第一个在天子跟前留了名。

帝后恩爱,人所共知。

一入宫门深似海。

不能脱身,总要适应。

她不求万般恩宠,只求有个孩子。日后母子相伴,宫中便不会寂寞。只要不犯大错,总能安稳的活下去。

正德元年,八月初,天子密信送达江浙。

彼时,刘公公的“抓-赌”事业正如火如荼。

以宁波府为中心,东厂番子和卫军呈扇状-辐-射。凡是赌坊,无论名声如何,是否有百姓状告,都要详查。

一旦发现问题,必缉拿一干人等。行事果决,绝不手软。

“此等狗行狼心,心狠手辣之徒,吃人不吐骨头,必要严惩!谁求情也没用!”

求情的地方官嘴里发苦,切身体会到刘公公的厉害。

无论送上多少金银玉器,古玩字画,全都留下。请托的事却是半点不松口。

拿钱不办事,奉行到极致。变脸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有官员不信-邪,当场发怒,口出威胁之语。结果却是,没能成功捞人,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只是刘瑾一人,江浙官员尚不至忌讳如此。

事情严重在,这位本事太大,竟同江浙各府州的镇守及守备太监串-联,部分镇抚使都参合进来,彻底搅乱江浙官场。南直隶州府及临近的福建州县,均受到波及。

每查抄一家赌坊,番子必当齐出,掘木挖根,一个线头便能牵出一片。

看谁不顺眼,一叠供词甩出,没有关系,也能牵扯出关系。

为保性命乌纱,掏钱还是掏钱?

株连九族算什么,照这样查下去,整个江南都要天翻地覆。

偏偏东厂和锦衣卫直属天子,同地方文武属于两个系统。想托京中关系施压,完全是蠢到极致。闹不好,都会受到牵连。

弹劾?以什么名义?

查抄赌坊?

想想都不可能。

刘瑾手中确实握有证据,状告到御前,没理的照样是自己。

颠倒黑白,舌灿莲花,也要分对象。遇上这些手段非常,专好同官员打擂台的宦官,想不认命都不成。

不比李相公善谋,不如王主事才高,没有杨御史的外挂,遇上刘瑾,只能认栽。

历史上,正德早年的官员,的确让刘公公收拾得无比酸爽。

现如今,挨了两顿金尺,刘公公的斗-争-水平直线飙升,被他盯上的地方官,那酸爽,简直无法形容。

查抄的赌坊越多,整理出的供词和账簿愈是浩繁。

刘玉离开象山,干脆做起刘瑾的“幕僚”。分批次整理供词,很快发现问题。

看到刘玉列出的名单,刘瑾瞳孔收缩,没有迟疑,遣人快马加鞭,飞送杨瓒。

安化王,晋王,宁王。

这一个个藩王,都不老实。瞧这架势,是想造反不成?

如查证属实,百千人头都将落地!

双屿港

杨瓒递出奏疏,未等来朝廷消息,却等来刘公公的密函。看过内容,知事关重大,当即遣人,请顾卿王守仁至舱室详议。

“仅凭口供名单,几名王府家人,无法轻易断罪。”

百万两金银流动,没有背后支持,纵然是王爷的小舅子,也不敢轻动。

偏偏账目做得机密,奏到御前,照样可推出家人长史顶罪。更会打草惊蛇,想再寻到蛛丝马迹,抓到对方的小辫子,怕会更难。

正无解时,忽有卫军来报,海上行来几艘帆船。

“可查明何人?”

“回佥宪,肖指挥使已派出兵船,言是海匪。”

杨瓒蹙眉,顾卿不语,唯王守仁表情平静,似早有预料。

待行到港口,见从船上走下的数名壮汉,杨瓒疑惑更甚。

“尔等何人?”

为首一名壮汉,着短袍长裤,腰粗背阔,站在当面,似小山一般。

见到杨瓒的官服,听其一口北地官话,猜出他的身份,当即跪地,道:“我等乃是苏州府崇明县人。不堪重税,逃至海上,聚集千人,踞浙海福建岛屿,落草为贼。今闻天兵剿匪,慑于天威,率众来降。望大人留我等一条性命,必戴罪立功,为大人驱策!”

话落,几名壮汉均跪倒在地,重重磕头。

杨瓒眉间皱得更深。

王守仁上前百步,低声道:“佥宪,下官有话说。”

杨瓒侧首,心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

“王主事知晓此事?”

“下官知道。”

王守仁点头,声音也压得更低。

“藏匿岱山海匪被擒,下官即知,浙海福建交界地带,尚存一股悍匪,聚众千人,可与许光头谢十六分庭抗礼。自弘治十七年,更逐步蚕食周边势力。谢十六想得朝廷招安,同这股悍匪不无干系。自那之后,下官便着手安排,只不知,会如此之快。”

“哦?”

杨瓒诧异,看着王守仁,眼睛一眨不眨。

难不成,这些海匪来降,是王主事谋划?

“此事一言难以道明,还请佥宪暂押下几人,其后……”

两人说话时,距离更近。

顾卿微微侧头,目光闪动,手握长刀,修长的手指,映衬漆黑刀鞘,似白玉一般。

近处的几名校尉,似感受到煞气,均僵硬着表情,齐刷刷退后半步,集体诠释一句话:危险,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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