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谓行不由分说地拉着叶九月直奔商场里的一家男装品牌店，兴致勃勃地给叶九月搭全套。

这家铺面很大，从衣服到佩饰，甚至到男士香水这些，基本可以一站搞定。这是一家欧洲新品牌，轻奢时尚风，价位适中，很适合年轻人日常穿戴。它也是老板A代理进入国内的品牌——当然，这一点不重要。

叶九月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抱着被沈谓行塞到手上让试的衣服，犹豫着看了看周围。

店员只在最先迎了两人进来，因为全副武装的沈谓行摆出了拒绝的姿态，店员便自觉地站远处去了。

而这个时候，店里面也没有多少其他客人。

沈谓行催促道：“去试啊，赶时间，晚上还有事。”

叶九月小声说：“我不要。”

沈谓行皱眉：“又怎么了？”

“我们找个地方，我有些话想和你认真地确认一下。”叶九月说。

“什么话？”沈谓行的眉头越皱越紧。

叶九月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店里的监控摄像头，又看了看沈谓行，走过去将怀里的衣服还给店员，示意沈谓行出去。

沈谓行不情愿地跟着他出去，找了商场尽头的一个半封闭露台休息区，关上玻璃推门，隔绝了商场里面的声音。

“什么事？”沈谓行在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两瓶自己代言的矿泉水，坐到一旁的休息椅上，一边拧瓶盖一边不耐烦地问。

叶九月刚要说话，就见沈谓行将拧开了的水递给自己。

他犹豫一下，接在手里，心情更微妙了，斟酌着说：“我们起初达成共识，这不是包养关系。”

沈谓行一怔。

最初的时候，沈谓行和叶九月确实就这段关系进行过确认。

沈谓行坚持定义为包养，坚持给叶九月钱。

叶九月坚持定义为约炮，坚持不要钱。

僵持之下，各退一步，这段关系定义为约炮，叶九月收钱。

沈谓行当时就在想，这真矫情啊，就是个名义而已，有什么好争的？

而叶九月说的“我专门开了新卡，你的花销从上面扣账，结束关系后我再把余额退给你”这句话自然没有被沈谓行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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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沈谓行觉得叶九月就是在说场面话，后来的沈谓行根本不记得这句话的存在了。

如今叶九月旧事重提，沈谓行不悦又警惕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大喘气，一口气说完，听你说件事能急死人。”

叶九月过滤掉这句话，仍然用能急死人的语速说话：“所以，你不要特意给我花钱。你给我花的钱，我都会回礼，但是我在经济上负担不起太多。”

“谁让你回礼了？”沈谓行烦躁地反问，“我说了啊，我有钱，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事儿，你又没花我多少钱，两套衣服我买不起？”

叶九月只好改口说：“其实，也不是钱的问题。”

“又不是钱的问题了？”沈谓行戴着墨镜翻白眼，“那你说是什么问题。”

“我们不是包养关系，你就没有必要总给我花钱，我也没有理由花你的这些钱。”叶九月犹豫了一下，说，“毕竟，我们只是炮友，你最近有点超过这层关系了，我想提醒你一下。”

沈谓行顿时僵在那里，瞪着他不说话。

叶九月也觉得有点尴尬，忙又说：“当然，我很可能是自作多情了，也只是提醒——”

“你当然是自作多情了！”沈谓行迅速爆发了，“你在想什么？我跟你超出什么关系了？你觉得我跟你什么关系？你不会觉得我喜欢上你了吧？你做梦吧？”

叶九月原本想接一句“不是就好，不是我就放心了”，但话到嘴边，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愣是没说出来。

一时之间，他觉得自己的心态也有点不对劲了。

听沈谓行这么说，叶九月的心中并没有如释重负感。

这种感受很微妙，叶九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他想了想，觉得这大概是作为一个粉丝触怒了偶像之后的忐忑吧。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沈谓行见叶九月不说话了，火气更加大：“说话啊！”

叶九月回过神来，犹豫一下，说：“没，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沈谓行却问：“你没想过什么？”

“哎？”叶九月一怔，挠挠头，解释道，“我没想过你会喜欢我，也没做过梦。”他试图化解一下眼下这尴尬的氛围，就露出了友好的笑容，“我也只是顺口说一下。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多想，但是你为人很好，这种关系也比较有混淆性，所以……”

叶九月有点说不下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很少出现这种尴尬的情况，他觉得自己有点应付不来。

沈谓行却稍稍地冷静了一点，审视地看了叶九月一小会儿，突然又乐观起来，轻轻地咳嗽一声，放缓语气：“我是没多想过，也不会混淆，不过你这年纪是比较容易想太多，就比较容易混淆——”

我管天管地也管不了你心里怎么想的，所以你混淆一下也没关系啦！你想多一点我也勉为其难原谅你，呵呵。

沈谓行还没来得及把后面这两句话说出来，就看见叶九月非常认真且诚恳地说：“我也从来没有多想和混淆过，放心吧。”

沈谓行：“……”

叶九月还是很想挽救一下这段愉悦大于被气到的炮友关系，努力用真诚无比的态度去打消沈谓行的顾虑：“我从来没有生出过进一步的意图，维持这样的关系就很好，你一定放心。包括以后，我也绝对不会多想的，我很清楚这种关系是不可能有发展的，我本身也不接受这种关系的发展。”

沈谓行：“……”

“所以——”

“闭嘴。”

叶九月一愣。

沈谓行把手上的矿泉水瓶搁到椅子上，起身拉开玻璃门，朝外走了几步，又走回来，重新拉开玻璃门，摘下墨镜，冷冷地看着叶九月。

叶九月有点茫然地看着他。

“我看你有毛病。”沈谓行冷笑着说，“叶九月你有毛病你知道吗？你想得可真多。”

“我没——”

“闭嘴。”沈谓行使劲儿地攥着拳头，忍着想打架的冲动，“你就是有毛病。”

叶九月微微皱起眉头，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逻辑矛盾：“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你刚说自己没有其他的想法，那么我也没有其他想法，对你而言，不应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你在气什么？”

我在气什么？

我他妈怎么知道我在气什么！

沈谓行气到要爆炸：“因为你以为我想太多啊！你在侮辱我的审美，我的人格，我的人品，我的人生价值！”

叶九月：“……”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谓行显然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我告诉你，我在气什么，我在气你居然以为我会想太多！我会对你有想法？你没睡醒吧？是什么给你这种错觉？叶九月，我看你这年纪是真的爱做白日梦，小说看多了吧？电视剧看多了吧？你真以为现实中你是灰姑娘啊？！”

叶九月：“……”

“我觉得恶心，你居然心里真的想这么多，成天瞎意淫什么呢你？意淫我，沈谓行，因为约炮爱上了你？！”沈谓行再度冷笑，“想想咱俩怎么开始的，你觉得我会看上你这么个一上床就浪得起飞的——我告诉你，叶九月，你要什么没什么，你这种人也就拿来当炮友了，居然觉得我会爱上你？你当我什么人？你当我脑子有病啊？！你以为里面装的全是水啊？！”

叶九月：“……”

我没说你爱上我了啊。

至于你的脑子里面装了什么，见仁见智吧。

叶九月默默地想。

沈谓行发了一通火，最终说：“随便你，咱俩玩儿完了！反正回去的机票也订好了，你自己回去吧，以后也别找我，我手机号码都换掉！”

叶九月：“……”

他轻轻地咳嗽一声。

沈谓行盯着他看，等着他回答。

然后，沈谓行等到了叶九月真诚而又善良的回答：“换号码会很不方便，你不用换的，我不会骚扰你，也不会让别人知道你的号码，我现在就删。”

“……”

沈谓行半晌才从牙缝里逼出一句话，“叶九月，算你狠。”

叶九月：“……”

“滚你的！”沈谓行转身又去拉门，想了想，回过头来，补了一句，“是我甩你！”

叶九月：“……”

赶在叶九月说“咱俩不存在谁甩谁”之前，沈谓行再度转身拉开门就大步流星地出去了，这次再没有回头。

叶九月站在露台休息区，隔着来回晃悠不停的玻璃门，沉默地看着沈谓行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