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11.
我忽然明白该怎么样跟对方聊天了。跟老年人聊天,用老年人的套路不就好了吗?
【Normcore:呵呵。[/微笑]】
【王德全:呵呵。[/微笑]】
果然这位没有头像的相亲对象对“呵呵”和“微笑”的理解也全部都是字面上的本意,并没有get到什么奇怪的点。
之后我们便非常顺畅地聊了下去,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发“呵呵”。
简直不要更愉快。
聊到最后,他还非常正式地邀请我见面。
【王德全:虽然提出这个请求有些冒昧,但是不知你是否能抽出空来?我想请你吃顿饭。】
【Normcore:可以呀,我工作比较自由,时间地点你来定。】
【王德全:多谢。那么我查一下日程安排,尽快给你答复。】
我扔开手机,笑得滚在床上。
我之所以这么痛快地答应他,是因为一路对话下来虽然有点尴尬,但是到后来竟然还感受到一种谜之萌感,对方实在太好玩了,我也想见见这个仿佛一本正经地活在上世纪的大叔是什么样子。
而且说尽快果然是尽快,我去洗了个苹果回来,对方就给我了准信儿。
【王德全:请问在吗?如果你方便,就明晚六点,市中心步行街东边的乾居大酒店,如何?】
【Normcore:……没问题!】
对方报出地点的时候,吓得我苹果都滑手了。乾居大酒店就是那种我们平头百姓路过时往里看看的地方,一道最便宜的甜品也要三位数往上,除了赶上谁家大办婚丧宴席外,基本上是没机会去几回的。
我这才意识到,我也许是跟一个壕“呵呵”了一下午。
卧槽那我必须去啊!就是为了蹭一顿饭也值啊!
12.
第二天,我穿着休闲西装,提前半小时出现在乾居大酒店门口。
其实出发之前我犹豫了很久,觉得这样是不是有点夸张,但是想想对方的性格,正式一点总归比较稳妥。
至于到这么早,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我的个人习惯。平时工作,我们这些做编辑的跟作者约好了时间,总不能迟到让人家等,都要提前出发,把路上可能的堵车时间预留出来的。
白天我跟王德全确认过,他说这里人不多,不需要预约,于是我便先进去了。服务员领我到一处双人雅座,的确诗情画意,曲径通幽,假山流水隔出天然屏障,隐蔽却又不完全遮挡视线。
看时间还早,我也没有急着打电话催促对方,只是坐在座位上四下观察,猜测来这里的人都是什么身份,给他们脑补出一幕幕爱恨情仇。
很快,我便注意到在右手边两桌之外,有一个气质帅哥端正独坐,大概也是在等人。哦,是个男的就叫“帅哥”这风气是商场导购员带起来的,实际上对方不是当下大众审美所钟爱的尖下巴的小鲜肉,应该过了而立之年,面容刚毅,带点儿不怒自威的感觉,穿着也古典,对襟中式上衣,跟身后不远的屏风和多宝阁相得益彰。而且一看就教养良好,也不往后靠,也不玩手机,没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侧头望着潺潺流水的人造瀑布,浑然一幅空淡的画面。
啊,这风一样的男子,让人看到的一瞬间就能脑补出二十万字好吗。
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里,我已经开出了五个脑洞,分别达成了两个HE、两个BE和一个开放式结局。
💦 恩 | 京 |的 | 书 | 房
也许你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有那么一天,你坐在桌边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瀑布后看你……话说我的相亲对象也该到了吧?
我把思绪拉回到今天要见面的大叔身上,想了想,怕人家还在开车,也没打电话,只是发了个短信,告诉他我先进来了,坐在哪个区域哪个位置。
然后抬头盯着帅哥,继续开第六个脑洞。
没想到这次帅哥动了,从兜里掏出手机,低头看了看,然后左右张望。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站起来,犹豫了一会儿,径直走到我面前,客气地问:“请问,你是杜青吗?我是王德全。”
13.
我注视着王德全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地拉开椅子坐下,仿佛是在看一部修真或武侠小说,血雨腥风,爱恨情仇,里面那个长眉入鬓、气宇轩昂的主角脸,大义凛然拔出剑来,潇洒地挽了个剑花,自报家门道:“在下曾阿牛。”
我觉得整个人都卡壳了。
妈的这是谁给的人设啊!能不能回炉重练啊!
王德全对我的扼腕叹息浑然不觉,挥手叫来了服务员小姐。
“喜欢吃什么口味?随便点,我没有忌口。”他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菜单打开,绅士地递到我面前。
我低头看看菜单,又抬头看看他,又看看菜单,又看看他。
他也望着我这边,虽然不苟言笑,但礼仪和态度都无可挑剔,眼神深邃得像一汪海。
我心里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好肤浅好幼稚,怎么可以凭名字论断一个人呢。
有外表不就够了吗!
他丰神俊朗,仪表不凡。长相充满了男人味,简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我的心里就像有只奶猫的爪子不停地挠,蠢蠢欲动,几乎就要按捺不住。
——真的好想抢过他的手机拍张照片,修好了图,给他上传一张微信头像啊。
14.
你们不懂一个强迫症的痛。
15.
菜上得很快,我们一边吃饭,一边开始聊天。
昨天一直在客套和呵呵,也没有聊到太多个人情况,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王德全是个中医大夫。我问他就职何处,他说在鹤松堂坐堂。
这就难怪了。那个地方我知道,不仅仅是中医诊所,时不时还会开设一些线上线下的讲座、课程和体验活动,进行中医和传统文化的推广普及。我带我妈去看过高血压,大夫的水平真的很不错,但是就诊费用确实也偏高,挂一次普通号就得50,专家号200,药费及其他另计。
讲真,那对方收入高,可以常常吃高档饭店,我是服气的。毕竟我从不赞同用“清贫”作为美德来绑架医生。
王德全就像那种典型的老大夫,有板有眼,一本正经,问一句答一句。如果我不主动讲自己的事情,他就安静吃饭,绝不多问。
老实说,虽然明白对方大概性格如此,但这样一个人唱独角戏实在太闷,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冒点儿坏水儿,突然把手腕往他面前一横,说,“对了,你不是大夫吗?那你帮我诊个脉呗,看看有没有什么毛病。”
我知道这种行为特别欠抽,就好像每次刚认识的人听说我是杂志主编,张口就说“正好我也喜欢写东西,你给发表一下呗”一样,是特别惹人嫌的行为,但我就想看看这个相亲对象表情裂开是什么样子。
结果对方放下筷子就开始解我衬衫袖扣。
我反而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抽回来,“这是干嘛?!”
王德全也一愣,不明所以道,“你不是让我给你把脉吗?那要解开扣子,摘了手表啊。”
我的脸刷地就热了,暗悔自己捉弄老实人,讪讪地说,“没、没有,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们遇到这种情况,不应该觉得很讨厌的吗。”
他宽厚地笑笑,“那有什么,别人要求了,我不介意这些小事。来我给你摸摸吧,不过这种环境下,你刚吃了饭,脉象是有变化的,不做准。要是真的想诊病,你私下约我,不要通过鹤松堂,收费太贵。”
说完他真的从包里拿出一个半新不旧的腕枕,放在桌上。
我左顾右盼,终于还是小声说了句“谢谢”,挽起衬衫,摘了手表,把手放了上去,对方干燥温热的手指压在我手腕内侧的寸关尺上。
什么呀,有人会带着腕枕来相亲的吗?( ´☣///_ゝ///☣`)